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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那你為什麼還要繼續往一下搞呢?難道這還不夠嗎——你還不滿意嗎?」

  「對畫展所產生的效果嗎?」

  「對你所產生的後果,對你給你的家庭,甚至全紐約所帶來的後果,對你給可憐的爸爸的亡靈造成的玷污。」。

  「是爸爸把畫留給我的呀!薩拉·安。」

  「是的,可是爸爸並不希望你拿它們去行騙。」

  劉易斯很客觀地考慮了一下。「你能肯定嗎?或許爸爸恰好出於這個原因才把畫留給了我。」

  「噢!不要再污蔑爸爸的亡靈了!就是不說這話,事情已經夠糟糕的了。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妻子會讓你這樣幹,你沒有考慮過你這樣做會給她丟臉嗎?」

  劉易斯又乾笑了一聲。「她丟臉已經丟習慣了,肯特一家已經使她對這種事習以為常了。」

  薩拉·安臉紅了。「我不知道為什麼還要留在這兒聽你這樣對我說話,不過,我來可是經過我丈夫同意的。」

  「喲,你來看看你哥還需要經過丈夫的同意?」

  「需要經他同意我才能給你提供這筆錢;只有他才有這權力。」

  劉易斯很吃驚地看著她,她的臉漲得發紫,一直紅到她那緞子圓帽的褶襇花邊上。

  「你來提供一筆錢,買我收藏的畫,是嗎?」他打趣地問。

  「你似乎神不知鬼不覺地幹一些荒唐事來取樂。不過幹什麼都比這樣公開敗壞我們家的名聲要好一點。」她又把那些畫哆哆嗦嗦地掃了一眼。「約翰和我,」她宣佈,「準備把母親留給你的津貼翻一番,條件是這……這件事必須結束……永遠。那塊可怕的招牌,今晚必須拿下來。」

  劉易斯似乎稍稍掂量了下這個建議。「非常感謝你,薩拉·安,」他最後說,「你和約翰會給我這個建議,我十分感動……感動……也相當吃驚。不過或許我在謝絕之前,你卻會接受我的建議,僅僅看看我的畫,看了畫,我想你就會理解——」

  于紮爾夫人慌忙往後一縮,她那高貴的派頭一下子垮了。「看畫?啊,謝謝……不過我從這裡可以看得非常清楚,再說我也不想冒充行家……」

  「那麼來看看特裡希和孩子吧,」劉易斯很平靜地說。

  她瞪了他一眼,十分尷尬。「哦,謝謝!」她又結結巴巴地說;隨即準備跟他進去:「那麼說不行,真的不行了,劉易斯?考慮考慮吧,我親愛的!你自己也說幾乎沒有什麼人來。那麼把這個地方關掉有什麼不好呢?」

  「如果明天來一個識貨的人會怎麼辦呢?」

  于紮爾夫人絕望地把她的羽飾一揚,一聲不吭地跟著他。

  「喲——瑪麗·艾德琳?」她叫了一聲,猛地在嬰兒室門口停了下來。特裡希跟平時一樣抱著孩子,坐在火邊;從她對面的低凳上站起一位太太,跟于紮爾夫人一樣,身穿裘皮,頭戴羽飾,然而並不洋洋得意地顯耀自己豔麗的服飾。肯特夫人跑到劉易斯身邊,把她那豐腴的臉頰貼到劉易斯的臉上,而特裡希則迎上來向薩拉,安致意。

  「我沒想到你在這兒,瑪麗·艾德琳。」于紮爾夫人喃喃地說。很顯然她並沒有把她那慈善計劃給瑪麗透露,所以擔心劉易斯會把這事兜出來,便顯得忐忑不安。「我只是順便進來,」她接著說,「瞧瞧這可愛的小天使。」說著便把驚慌的孩子裹進她那響亮的窸窣聲中去了。

  「很高興在這兒見到你,薩拉·安,」瑪麗·艾德琳簡單地回答。

  「嗯,我早先沒有來並不是不想來!我希望特裡希能諒解我。因為照顧一個像我那樣的家確實……」

  「是呀!再說天氣又不好,出門很困難,」,特裡希充滿同情地說。

  于紮爾夫人揚起了雷西家特有的眉毛。「真的嗎?有了兩對馬一個人是不大注意天氣的……噢!這可愛,可愛可愛的小寶貝呀!……瑪麗·艾德琳,」薩拉·安又轉向她妹妹、一本正經地說:「如果想走,我很樂意在我的馬車裡給你提供一個座位。」

  然而瑪麗·艾德琳也是一位已婚女子,她抬起溫順的頭,目光平靜地跟她姐姐的相交了。「我自己的馬車就在門外,謝謝你的好意,薩拉·安,」她說;狼狽的薩拉·安縮回來,靠在劉易斯的胳膊上。但是不一會兒,那種順從的老習慣又來了。瑪麗·艾德琳那溫柔的面容變得像小孩子的那樣膽怯,便連忙拿起了自己的披風。

  「或許我太急了……我相信她的用意是好的。」她趕上正要轉身上樓的劉易斯大聲說;劉易斯站在那兒,微笑著目送他的兩個妹妹同乘于紮爾家的馬車離去。

  他返回嬰兒室,特裡希仍然在那兒,對女兒哼著歌兒。

  「哎,親愛的,」他說,「你想薩拉·安是來幹什麼的?」迎著她詢問的目光,他接著說:「她是想收買我,讓我停辦畫展!」

  妻子的憤怒之情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有所表現。她只不過聲音圓潤地輕輕一笑,把孩子抱得更緊了。可是劉易斯卻有一個不近情理的願望,想進一步考驗她的忠實。

  「她和約翰提出,只要我願意拿下招牌,他們就把我的津貼加倍,」

  「誰也不許碰那牌子!」特裡希發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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