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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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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話?」比拉爾說,「我明明看到死神坐在他的肩上。不但如此,他身上還發出了死亡的氣味。」 「他身上發出了死亡的氣味?」羅伯特·喬丹嘲笑道,「大概是恐懼的氣味吧。恐懼的氣味是有的。」 「是死亡的氣味。」比拉爾說,「聽著。那個當時替格蘭納羅幫場的布蘭克特,是當代最了不起的鬥牛士助手,他對我講過,馬諾洛·格蘭納羅死的那天,他們在去鬥牛場的路上,在小教堂做了禱告,那時馬諾洛身上的死亡氣味濃得令布蘭克特作嘔。動身去鬥牛場之前,馬諾洛在旅館裡洗了澡換衣服時,他就和馬諾洛在一起。他們在汽車裡緊挨在一起坐著,開往鬥牛場時,還沒有這股氣味。當時在小教堂裡除了胡安·劉易斯·德拉羅薩之外,誰都沒聞出來這氣味。布蘭克特告訴我說,胡安·劉易斯臉色煞白,布蘭克特就問他:『你也聞到了?』 「『濃得叫我透不過氣來,』胡安·劉易斯對他說,『是你那位鬥牛士身上的氣味。』 「『沒辦法。』布蘭克特說,『但願我們弄錯了。』 「『別人呢?』胡安·劉易斯問布蘭克特。 「『沒有,』布蘭克特說,『一點也沒有。不過這個人身上的氣味比何塞在塔拉韋拉時的氣味還濃。』 「就在那天下午,維拉瓜牧場豢養的公牛波卡貝納把馬諾洛·格蘭納羅撞死在馬德裡鬥牛場二號看臺前的木板圍欄上。我和菲尼托在那兒,我親眼看到的。公牛把馬諾洛摔在圍欄下,他的腦袋卡在欄杆底下,顱骨給牛角撞得粉碎。」 「你聞到了什麼氣味?」費爾南多問。 「沒有,」比拉爾說,「我離得太遠。我們在三號台第七排。看臺是傾斜的,所以我看到了整個情況。布蘭克特從前給何塞幫過場,何塞也是被牛挑死的。那天晚上,布蘭克特在福爾諾斯酒店對菲尼托講到這件事,菲尼托就問胡安·劉易斯·德拉羅薩,但他不肯說,只是點頭,表示是真的。當時我在場。所以英國人,看來你對這種事情是充耳不聞,像胡安·劉易斯和馬諾洛·格蘭納羅手下的人一樣,那天就是把這事當耳邊風,可胡安·劉易斯和布蘭克特不是聾子。我也不是聾子。」 「這是該用鼻子聞的,你怎麼說耳朵聾呢?」費爾南多問。 「去你的,」比拉爾說,「你是教授啦。不過我還可以給你講些別的事,英國人,所以你自己看不見聽不到的事情,你別非得懷疑。狗聽得到的,你可能聽不到。狗聞到的,你也可能聞不到。不過你已經對人的命運這回事多少有些體會了。」 瑪麗亞把手放在羅伯特·喬丹的肩上,沒有挪開,他突然想到,別說這些廢話,好好利用現有的時間吧。不過,現在還早著呢。我們不得不消磨傍晚的這段時間,所以他對巴勃羅說:「你呢,你相信這種巫術嗎?」 「我不知道。」巴勃羅說,「我比較同意你的看法。我從沒遇到過超自然的奇跡。可是恐懼,當然是有的。很多。不過比拉爾能看手相算命,這我是相信的。如果她沒撒謊的話,也許她真的能聞出這種味兒來。」 「什麼話,我幹嘛要撒謊呀?」比拉爾說,「這種事不是我瞎說的。布蘭克特這個人非常認真,而且非常虔誠。他可不是吉普賽人,是瓦倫西亞的資產階級。你沒見過他嗎?」 「見過。」羅伯特·喬丹說,「我見過他幾次。他小個兒,臉色灰白,揮動披風的功夫誰也比不上他。他腳步靈活得像只兔子。」 「沒錯。」比拉爾說,「他臉色灰白是因為有心臟病。吉普賽人都說,死神附在他身上,可是他能像撣掉桌子上的灰似的用披風把死神撣掉。他不是吉普賽人,然而在塔拉韋拉鬥牛的時候,聞到了何塞身上死亡的氣味。我不明白在彌漫著白葡萄酒味道的空氣裡怎麼還能聞到他身上死亡的氣味。布蘭克特後來講到這件事的時候很猶豫,可是聽他講話的那些人說,那是胡編亂造的,他聞到的是何塞夾肢窩裡的汗味。可是後來就發生了馬諾洛·格蘭納羅這件事,胡安·劉易斯·德拉羅薩也聞到了。胡安·劉易斯名聲雖然不太好,但是做事利落,跟女人睡覺方面是個好手。布蘭克特,嚴肅文雅,根本不會講假話。我跟你說,你那個同事從前在這裡的時候,我聞到了他身上死亡的氣味。」 「我不信,」羅伯特·喬丹說,「你還說過,就在鬥牛開始之前,布蘭克特在繞場時聞到了這股氣味。可你和卡希金在這裡炸火車時他沒有死,你怎麼會聞到?」 「這壓根兒是兩碼事,」比拉爾解釋說,「伊格納西奧·桑切斯·梅希亞斯在他最後一個鬥牛季裡,身上的死亡氣味濃得去咖啡館人們都不願和他坐在一起。吉普賽人都知道這件事。」 「人死了之後,人們才虛構出這種事。」羅伯特·喬丹爭辯說,「人人都知道,桑切斯·梅希亞斯很久不練功,他的鬥牛架勢笨拙而危險,而且力氣不行了,腿腳也不靈活了,反應也沒從前那麼快了,所以早晚會被牛角撞上的。」 「沒錯,」比拉爾對他說,「這都是事實。不過,吉普賽人個個都知道,他身上有死亡的氣味。他一走進玫瑰酒店,裡卡多和費利佩·岡薩雷斯這些人,就從酒吧後面的小門溜走了。」 「也許他們欠他錢吧。」羅伯特·喬丹說。 「也許吧。」比拉爾說,「很有可能。不過他們也確實聞到了,人人都知道這事。」 「她話不假,英國人,」吉普賽人拉斐爾說,「這事我們大家都知道。」 「我不信。」羅伯特·喬丹說。 「聽著,英國人,」安塞爾莫開口說,「這些巫術我全不信。不過比拉爾能未卜先知倒是有名的。」 「那麼這氣味是什麼樣?」費爾南多問,「是怎麼樣的氣味?要是有的話,那一定是種很具體的氣味。」 「你想知道嗎,費爾南多?」比拉爾對他笑笑,「你覺得你能聞到嗎?」 「如果真有這種氣味,別人能聞到,我為什麼聞不到?」 「為什麼聞不到?」比拉爾取笑他,她兩隻大手抱著雙膝,「你坐過船嗎,費爾南多?」 「沒有。我也不想坐船。」 「那麼你恐怕聞不出來。這種氣味有點像暴風雨來時關上舷窗後,密不透風的船裡的氣味。船在你腳底下顛簸,你覺得頭昏眼花,胃裡翻騰,你把鼻子貼在舷窗的銅把手上,就能聞到這種氣味了。」 「我不想坐船,這種氣味我聞不出來。」費爾南多說。 「我坐過幾回船。」比拉爾說,「去墨西哥和委內瑞拉,都是坐船去的。」 「還有嗎?」羅伯特·喬丹問。比拉爾驕傲地想起了她的旅行,嘲弄地望著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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