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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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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應該一個也不留,要不然就一個也不殺,」巴勃羅點著頭說,「一個也不留,要不就一個也不殺。」 「聽著,英國人,」奧古斯丁說,「你怎麼會到西班牙來的?別理巴勃羅。他喝醉了。」 「我第一次來是在十二年前,為了研究這個國家和西班牙語。」羅伯特·喬丹說,「我在大學裡教西班牙語。」 「你可不像教授啊。」普裡米蒂伏說。 「他沒鬍子,」巴勃羅說,「快看,他沒鬍子。」 「你真的是教授嗎?」 「是講師。」 「反正你教課吧?」 「對。」 「可是為什麼教西班牙語呢?」安德烈斯問,「你既然是英國人,教英語不是容易些?」 「他的西班牙語說得跟我們一樣。」安塞爾莫說,「為什麼不能教西班牙語?」 「對。不過外國人教西班牙語可多少有點自不量力。」費爾南多說,「我可沒有反對你的意思,堂·羅伯托。」 「他是個冒牌教授,」巴勃羅自得其樂地說,「他沒有鬍子。」 「你的英語肯定更好些。」費爾南多說,「教英語不是更好、更容易,也更明白嗎?」 「他不是教西班牙人……」比拉爾插嘴說。 「但願如此。」費爾南多說。 「讓我把話說完,你這個蠢驢,」比拉爾對他說,「他是給美洲人教西班牙語。北美人。」 「他們不會講西班牙話嗎?」費爾南多問,「南美人是會講的。」 「蠢驢,」比拉爾說,「他教說英語的北美人。」 「不管怎麼樣,他既然講英語,我看還是教英文容易些。」費爾南多說。 「你沒聽到他說的西班牙話嗎?」比拉爾無可奈何地對羅伯特·喬丹搖搖頭。 「是不錯。不過帶點口音。」 「哪裡的口音?」羅伯特·喬丹問。 「埃斯特雷馬杜拉的。」費爾南多一本正經地說。 「我的媽呀,」比拉爾說,「這種人!」 「有可能。」羅伯特·喬丹說,「我是從那兒來的。」 「他自己很清楚。」比拉爾說,「你這個老姑娘。」她扭頭對費爾南多說,「你吃夠了沒啊?」 「東西多的話,我還能吃。」費爾南多對她說,「我的話可不是有意反對你,堂·羅伯托……」 「奶奶的,」奧古斯丁乾脆地說,「操你奶奶的。咱們幹革命就是為了對同志稱呼堂·羅伯托嗎?」 「我看,革命就是為了讓大家相互稱呼『堂』,」費爾南多說,「共和國領導下就該這樣。」 「奶奶的,」奧古斯丁說,「可惡的操他奶奶的。」 「我還是認為堂·羅伯托教英語更容易、更明白。」 「堂·羅伯托沒鬍子,」巴勃羅說,「他是冒牌教授。」 「你說我沒鬍子是什麼意思?」羅伯特·喬丹說,「這是什麼?」他摸了摸下巴和臉頰,三天沒刮臉長了一片黃色的短鬍鬚。 「不是鬍子,」巴勃羅說,他搖搖頭,「那不算鬍子。」他這時簡直高興極了,「他是個冒牌教授。」 「我操你們的奶奶,」奧古斯丁說,「這裡簡直就是瘋人院。」 「你該喝酒了,」巴勃羅對他說,「我看啊,什麼都正常,就只是堂·羅伯托沒鬍子。」 瑪麗亞伸手摸羅伯特·喬丹的臉頰。 「他有鬍子。」她對巴勃羅說。 「你當然知道。」巴勃羅說。羅伯特·喬丹望著他。 羅伯特·喬丹想,我看他不見得真醉成這樣。不,不見得是真醉,我還是多加小心點好。 「你。」他對巴勃羅說,「你看這場雪會下很久嗎?」 「你看呢?」 「我問你呢。」 「問別人吧,」巴勃羅對他說,「我可不是你的情報員。你有情報部的證明文件嗎?問那當家的女人。」 「我問你呢。」 「去你媽的。」巴勃羅對他說,「你和這女人、這丫頭,全見鬼去吧。」 「他醉了,」普裡米蒂伏說,「別理他,英國人。」 「我看他不是真醉。」羅伯特·喬丹說。 瑪麗亞站在他背後,羅伯特·喬丹看到巴勃羅扭頭打量她。他那滿臉鬍子的圓腦袋上長著兩隻小眼睛,這雙公豬般的小眼睛正在打量著她。羅伯特·喬丹想,在這次戰爭中我見過不少殺人者,以前也見過不少,他們雖相貌特徵各不相同,沒有所謂天生的兇犯相,不過巴勃羅確實長得醜。 「我看你不會喝酒,」他對巴勃羅說,「也沒有喝醉。」 「我醉了,」巴勃羅神氣地說,「喝酒沒什麼了不起。喝醉才了不起。我醉得很厲害。」 「我不信,」羅伯特·喬丹對他說,「膽小如鼠,倒是真的。」 山洞裡頓時鴉雀無聲,他聽得到比拉爾燒飯的爐灶裡柴火發出的嘶嘶聲。他聽到自己把全身的分量踩在羊皮上所弄出的窸窣聲。他覺得甚至連洞外的下雪聲都能聽見。其實是聽不到的,不過能聽出落地無聲的寂靜。 羅伯特·喬丹在想,我真想把他殺了算了。不知道他要耍些什麼花招,但肯定沒有好事。後天一早就要炸橋,而這傢伙真是壞蛋,對整個任務的完成來說,他真是個危險因素。我們把這件事了了吧。 巴勃羅朝他咧嘴笑笑,伸出一隻指頭,在脖子上一劃。他搖搖頭,可是腦袋只在那又粗又短的脖子上微微晃動了一下。 「不行,英國人,」他說,「別惹毛我。」他望著比拉爾,對她說,「你想這樣把我幹掉可不行。」 「無恥之徒,」羅伯特·喬丹對他說,想要動手了,「膽小鬼。」 「也許是吧。」巴勃羅說,「可我才不會讓你惹惱呢,喝點兒什麼吧,英國人,給那女人打個手勢告訴她不行。」 「閉嘴。」羅伯特·喬丹說,「是我自己向你找事。」 「白費心思,」巴勃羅對他說,「我才不會被惹惱呢。」 「你真是個怪物。」羅伯特·喬丹說,不甘就此罷休,不甘心第二次嘗試又失敗。他知道這種場面以前已演過一遍,他感到自己正根據記憶,照著在書上看到的或夢中見過的樣子,在扮演一個角色,覺得一切都似曾相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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