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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喝酒呀,」「聾子」對羅伯特·喬丹說,「我帶上我的人和另外四個。一共十二個。今晚我們仔細商量一下。我有六十包炸藥。你要嗎?」

  「什麼成分?」

  「不知道。普通炸藥。我帶上。」

  「好得很,咱們就用它來炸上游的那座小橋,」羅伯特·喬丹說,「今晚你下山嗎?把炸藥帶上,行嗎?雖然我沒得到命令讓炸小橋,不過該把它炸掉。」

  「今晚我來。然後去弄馬。」

  「希望大不大?」

  「不好說。吃飯吧。」

  羅伯特·喬丹想,他跟誰都是這樣簡短地說話嗎?還是為了讓外國人聽懂才這樣的呢?

  「炸了橋,我們去哪兒?」比拉爾對著「聾子」的耳朵大聲說。

  他聳聳肩。

  「一切都得安排妥當。」那婦人說。

  「那當然。」「聾子」說,「為什麼不呢?」

  「事情很棘手,」比拉爾說,「一切都要好好佈置。」

  「沒錯,太太。」「聾子」說,「你發愁什麼?」

  「什麼都發愁。」比拉爾大聲說。

  「聾子」咧嘴朝她笑笑。「你一直跟巴勃羅幹嘛?」他說。

  羅伯特·喬丹想,原來他對外國人說西班牙語才那麼彆扭。好。聽到他直截了當地說話很高興。

  「你看我們去哪兒好?」比拉爾問。

  「哪兒?」

  「對,哪兒。」

  「地方不少。」「聾子」說,「地方不少。你知道格雷多斯山脈嗎?」

  「那裡有我們不少人。人家一旦騰得出手來准會把這裡全都掃蕩了。」

  「沒錯。不過,那地方很大,很荒涼偏僻。」

  「去那兒可不容易啊。」比拉爾說。

  「幹什麼都不容易,」「聾子」說,「我們去哪兒都行,格雷多斯也行。白天不動晚上行動。這裡現在很危險。我們能在這裡待這麼久,真是個奇跡了。格雷多斯要比這裡安全得多。」

  「你知道我想到哪兒去嗎?」比拉爾問他。

  「哪兒?帕拉梅拉?那地方不好。」

  「不是。」比拉爾說,「不是帕拉梅拉山區。我要到共和國去。」

  「那好辦。」

  「你手下的人願意去嗎?」

  「願意。只要我發話。」

  「我手下的人可不一定。」比拉爾說,「巴勃羅不會願意,其實他到了那裡也許會覺得安全些。他年紀大了,不用去當兵,除非他們擴大徵兵範圍。那吉普賽人是不願去的。不知道別人怎麼樣。」

  「這裡一直太平無事,所以他們就察覺不到危險了。」「聾子」說。

  「今天來了飛機,他們會明白一些的,」羅伯特·喬丹說,「可我看你在格雷多斯山區能幹得很不錯。」

  「什麼?」「聾子」說,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他的語氣一點也不友好。

  「你從那裡出擊更有效。」羅伯特·喬丹說。

  「這樣啊。」「聾子」說,「你對格雷多斯瞭解嗎?」

  「瞭解。從那裡可以襲擊鐵路幹線。我們在更南部的埃斯特雷馬杜拉地區就那麼幹的,你可以經常切斷鐵路。在那裡打遊擊要比回共和國好,」羅伯特·喬丹說,「你在那邊會有更大作為。」

  他說這話的時候,對面兩個人的臉色都沉了下來。

  「聾子」看看比拉爾,比拉爾也看看「聾子」。

  「你瞭解格雷多斯嗎?」「聾子」問,「真的瞭解嗎?」

  「當然瞭解。」羅伯特·喬丹說。

  「你要去哪兒呢?」

  「到阿維拉省的巴爾科城北去。那地方比這裡好。可以襲擊公路主幹線,還有貝哈爾和普拉森西亞之間的鐵路線。」

  「那可不容易。」「聾子」說。

  「我們在埃斯特雷馬杜拉地區那些更加危險的地方切斷過同一條鐵路。」羅伯特·喬丹說。

  「我們是誰?」

  「埃斯特雷馬杜拉地區遊擊隊。」

  「你們人多吧?」

  「四十人左右吧。」

  「那個神經緊張名字古怪的人就是從那兒來的吧?」比拉爾問。

  「沒錯。」

  「他現在在哪兒?」

  「死啦,我跟你講過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比拉爾問他。

  羅伯特·喬丹心想,我犯錯誤啦。我竟然對西班牙人說我們比他們能幹,而原則是絕對不要提自己的功績或能耐。本來應該拍拍他們馬屁,而我卻指點他們幹這幹那的,現在他們惱火了。噢,他們說不定不會記在心裡,也說不定會。他們顯然在格雷多斯山區要比在這裡更能施展得開。證據是,自從卡希金組織炸火車以來,他們在這裡毫無成績。雖然炸火車也沒什麼了不起。這一炸使法西斯分子損失了一台機車,死了幾個人,可是他們全都把它說得好像那是戰爭中的高潮。也許他們會感到羞愧而撤退到格雷多斯去。不錯,也許我也會在這兒被攆走。反正看起來光景不大妙。

  「英國人,聽著,」比拉爾對他說,「你的神經怎麼樣?」

  「很好,」羅伯特·喬丹說,「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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