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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六月二十九日

  佛羅倫薩位於丘陵環抱的盆地中央,四周山頂上全是教堂,遠遠望去,教堂在綠樹掩映下顯出的美,使人忍不住心馳神往地要預約出租車前去踏訪。意大利名畫上,總是連篇累犢畫著常見的風景,任何名畫都以寫生為基調。擦肩而過的佛羅倫薩女人,常常和出現在Raffaello Santi和 Vecellio Tiziano畫中的女子是一模一樣的。

  達芬奇出生於此。他的「蒙娜麗莎」已在巴黎盧浮宮看過。不過,自蒙娜麗莎聞世以來,吃辛吃苦想找出微笑之奧秘的批評家們,對這幅畫的評價偏高。其實,達芬奇並未致力於從女子的微笑中去探求意義。

  來到佛羅倫薩後,覺得自己對巴黎有了更加真切的理解。與發生在以佛羅倫薩為中心的意大利文藝復興相比,要整整晚遲一百年的巴黎文藝復興,一言以概之,乃是步佛羅倫薩之後塵。但到了十七世紀,情況已變成佛羅倫薩不得不去追隨巴黎了。法蘭西人沒有把不斷建設新傳統以克服自身舊傳統這件事忘在腦後,這一點也許是它得以超越意大利的最後之美,累層地建立起新世紀,收集和創造出自己的文化之美,玉成了巴黎之偉大的原因吧。

  一味敬重古老傳統是不行的。佛羅倫薩的情況類似于美人遲暮的悲哀,對之我們唯有表示敬意而已。

  佛羅倫薩城的名畫多得目不暇接,但現實中的佛羅倫薩遠比繪畫來得美。沒必要上博物館去喜愛點什麼,要是有時間的話,我只想駕著馬車逛逛街景和山景。

  但丁,達芬奇,傅伽臣,馬基雅佛裡……,都出生於這個城市。加上其他的人,佛羅倫薩幾乎是天才如雲。乘馬車穿過流經城區的阿爾諾河河岸,剛好停在但丁與貝阿德利齊相遇時的那座橋上。橋上,今日之貝阿德利齊正與瀟灑的軍人一起比肩並行。河水靜止如鏡,仿佛池塘,寂靜無聲的阿爾諾河中,倒影著古雅的建築和雲影,像死去的一般,既無波濤,也無船和人。馬蹄在石塊上踩出的空寂聲響,恰似釘棺材的聲音。

  夜,又乘馬車出遊。公園榅桲樹叢中到處是飛螢。馬車夫指著十字路口一尊雕像,吃吃笑著告訴我,「喬治·華盛頓」。還真是華盛頓的雕像,怎麼回事,華盛頓怎麼會在這裡顯眼彰目的呢?我一笑,車夫越發哈哈大笑著,揮鞭催馬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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