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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五月二十二日

  呆在巴黎,便不會有心思作俳句。人讓接連不斷積壓而來的念頭弄得暈頭轉向,變得遲鈍不堪。在此間的日本人那裡,有「巴黎讓人犯傻」這一說法。要在此地不犯傻地生活,就得一睜開眼睛便去動錢的腦筋。

  今天收到水原秋櫻子寄來的俳句集,葛布封面。開卷第一首為:

  雲雀啼鳴,

  墜身於緊峭的松風

  是寫春之大和、唐招提寺的俳句。如今,天天所見盡是與之迥然異趣之物,不由為之感到震驚。

  路易十五廣場女神

  老態龍鍾,

  春之雨

  香榭麗舍

  驢馬鈴聲隱潛,

  花季的陰天

  騎手落馬

  春寒之野,

  雨夾雪

  這些不成其為俳句的句子,是我剛到巴黎時作的。在國外,作俳句讓人感到為難的是,為了加進新的發現,句子就不得不有所損壞。

  在印度洋上,高濱虛子曾作過這麼一首俳句:

  印度洋上,

  月向東,

  日朝西

  沒有比這更差勁的俳句了,但陷入如此幼稚平庸之境,還非名手莫屬。這裡邊有著無法逾越的名叫「外國」的陷阱。

  我想小說也同樣如此。一種小說規範,由規範出發,經由這種規範,極度地抑制、拋棄、穿越自己,最終臻達完全通俗化的境地,由於喪失了小說的修煉,小說規範也隨之喪失。

  只搜羅純粹之物,以臻達高度純粹性為追求,那是不高明的做法。這一看法現在成了法國文壇、畫壇和劇壇的共識,這也是新現實主義興起的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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