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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三月十六日

  晴。上午九時多,非洲東端的索馬裡一角出現在船的左邊。起始如同雲一般,接下來有如披著雪的山巒,再接下來變成了不見樹木的岩石山。果然是非洲的樣子。斷崖上設有一座燈檯。從九時到十二時,這一壯觀的景色一直在左舷持續著。初見之下發出驚歎的人們還沒怎麼好好看,便又去下將棋了。畢竟還是政治有吸引力。對將棋的癖好,使得人們對發生在群山那邊的埃塞俄比亞戰爭置若罔聞。

  從機艙裡上來一位渾身油漬、司爐模樣的年青人,有船客手指索馬裡問他:「那是什麼島?」年青人回答說:「船者打這兒經過,可叫個啥我也鬧不清,去問上頭有頭有面的人就知道了。」

  不知非洲在何方,

  司爐低聲囁嚅

  晚九時至十時,登上最高處的船橋,尋索在日本看不到的星辰。與北斗正好相反的南十字星,還只剛剛露出海平線。隨時間推移,海平線將這些天界的星座朝左向作同步的展開和旋轉。星辰鮮豔欲滴。仰望上半小時夜空的話,一種太古的憂鬱和新鮮感便會浸滿全身。不經意朝下瞄了眼,我的胳膊正支在帶著幽微光亮的羅盤上。指向正西方的指針不時隨波浪一起搖晃,在約五分偏差的方位間來回擺動著。此際的天空上,清晰地指向南極的南十字墾的斗柄正從左面海平線上升起。人類獲得「地球是圓的」這一星象真是件值得驚奇的事,而我們這一輩,卻另行棲居在一個毫無驚奇感可言的、沉悶遲鈍的時代。尤其愚蠢的是,在我看來,值得驚奇的事是,這海水盡是鹹的,是在如此巨大的水域中撒滿了鹽這一現象——這絕不會是沒來由的。

  苦鹹的阿拉伯海濤,

  人世的末路麼?

  軍艦上似乎有一種從海水中提煉淨水的設備,但據說一喝這水,人都要下痢,而植物一澆這水便會枯萎。故而人只得忍著腹瀉喝這水,而給植物澆淡水。多慈悲,多美麗的故事。聽了這個故事,我覺得再也沒有比這更能讓我信任海軍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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