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穀崎潤一郎 >  | 上頁 下頁


  「不行,不行,再讓我看一會兒。」我撒嬌似地搖著頭。

  「多傻呀,我不能總是這麼光著身子呀。」

  「當然可以啦。你還沒讓我看到你的真的裸體呢,把這個床單拿掉吧。」

  說著我就去抓她身上的床單。

  「放手!放手!」她拼命抱著床單,只聽嘶啦一聲床單撕破了,我更火了,哭著說:「我沒想到你是個這麼庸俗的人,好吧,從今天開始咱們一刀兩斷。」我用牙撕起床單來。

  「你是不是瘋了?」

  「我不認識你這麼薄情的人,你前幾天不是說過我們之間一切都不要隱瞞嗎?」

  我當時的確非常不理智,我的臉色蒼白,渾身顫抖,死盯著光子的樣子真像瘋了一樣,而我自己一點兒都不覺得。光子默默地看著我,渾身哆嗦,剛才那驕傲的觀音已無影無蹤了,她抱著自己的肩頭,瑟縮地站在那裡,令人愛憐。我有些不忍心了,然而當我看見床單的縫隙裡露出的她那雪白的肌膚時,便瘋了似地撲上去,拼命去撕那床單。光子大概被我嚇怕了,一動不動地聽任我的擺佈,只有兩雙眼睛互相仇視地盯著對方不放。我臉上浮現出勝利的微笑——是冷冷的,不懷好意的微笑,逐漸地解開了她身上包裹的白床單,當她那神聖的處女雕像漸漸顯露出來時,勝利的感覺變成了驚歎的聲音。「啊!太讓我嫉妒了,這麼美的身體!我想殺了你。」我說著一隻手扼住了光子顫抖著的脖子,另一隻手抱著她的頭要去吻她。「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吧——我希望被你殺掉——」她那歇斯底里的聲音拌著熱乎乎的氣息撲面而來,我看見光子淚流滿面,我們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那天我本來沒有特別的想法,但是事先卻沒有把光子到家裡來的事告訴丈夫,而丈夫在事務所一直等我到傍晚,見我還不來就給家裡打電話,我告訴他和光子先回來之後,他說:「應該告訴我一聲呀,害得我傻等。」

  「我給忘了,實在對不起,是我臨時決定的。」

  「光子小姐走了嗎?」

  「正要走呢。」

  「你再留她一會兒,我馬上就回去。」

  「那你就快一點兒。」

  我嘴上這麼說,心裡卻不希望丈夫回來。剛才發生在臥室的事使我充滿了幸福感,今天是多麼愉快的一天啊。我覺得腳下輕飄飄的,心裡突突直跳。丈夫一回來,就會影響我的幸福感。我只想永遠和光子兩人在一起聊天,即使不聊天也沒關係,只要能看著光子的臉——只要在她的身邊,我就感到無限的幸福。

  「光子,剛才我丈夫來電話,說他馬上就回來,你怎麼辦?」

  「是嗎?怎麼辦哪?」光子慌忙穿上衣服——她已經裹著床單呆了二三個小時了。「不等他回來我就走不合適吧?」

  「他說想見見你……說他馬上就回來,讓你等一會兒再走。」我雖然這樣挽留她,心裡卻盼望她在丈夫回來之前就回去。因為我想使這一天能夠成為完全幸福的一天,不願意由於第三者使這個美好的回憶變得不純了。

  所以丈夫回來時,我的臉色自然不太好,也不怎麼說話。光子見我臉色陰沉,又是和丈夫初次見面,加上心裡不安,也不太說話。三個人各自想著心事,氣氛很沉悶。這麼一來我更有氣了,怪丈夫打擾了我們。

  「你們倆人玩什麼了?」丈夫開口問道。

  「今天我把臥室當畫室用了。」我故意淡然說道。「我要重新畫一張觀音像,所以清光子來給我當模特。」

  「畫得也不怎麼樣,還專門請模特來。」

  「為了給模特恢復名譽呀。」

  「你畫的畫兒只能糟蹋模特。模特比你的畫兒要漂亮多了。」

  在我們夫婦爭論的時候,光子一直羞澀地低著頭微笑,又呆了一會兒,光子就回家了。

  我今天拿來了一些那段時間我們之間的來往信箋,想請先生看看。除了這些以外還有很多,我實在拿不了那麼多,這些是從中挑選出的一小部分比較有意思的信。我的信都是按時間順序排列的,您可先看我的。光子寫給我的信我都一封不少的保存著,只是其中夾了幾封我寫給她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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