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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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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誰生誰的氣,誰對誰懷恨,誰想整誰,各種情況我都知道。令他們去解脫去吧,在他們解脫自己的時候,別人就可以發財啦。由於只有在混水裡才能撈到魚啊。大家都盼著水攪混呢。「說到這裡,洞達事理的法學家又得意地看了看乞乞科夫的眼睛,好象一個教師在給學生講解俄語語法更加奧妙的地方似的。」此人果然神通廣大,「乞乞科夫想罷就懷著極其快樂的心情離開了法律顧問。乞乞科夫如釋重負,心境坦然,輕捷地跳上馬車,坐到鬆軟的坐墊上,叫謝利凡把車篷支起來(到法律顧問家來的時候,車篷是放下來的,甚至皮幔也放下來了),那狀態完全象個退伍的驃騎兵上校,抑或說象維什涅波克羅莫夫——一條腿瀟灑地搭在另一條腿上,頭上的一頂新絲綢帽微微歪向一隻耳朵,帽子下邊容光煥發的臉愉快地面對迎面來的人。謝利凡依照吩咐把車朝商業區趕去。商人們——無論本地的還是外地的——都站在店鋪門口恭謹地摘下帽子來致意。乞乞科夫不無優越感地舉起自己的帽子作為答禮。商人中有許多人,他早已認識;有些人雖然是外來的,但因對這位先生優雅瀟灑的舉止佩服得五體投地,便也象一些熟人一樣向他致敬。季富斯拉夫裡市的集市還沒有結束。馬匹交易和農業交易已經過去了,目前開始賣供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用的衣料。商人們是坐車來的,估計回去的時候只有坐雪橇不可了。「請進!」一家呢絨店門口有個身穿莫斯科縫製的德國式外套的商人,他一隻手把禮帽拿下,另一隻手用兩個手指輕輕摸著精光的滾圓的下巴,滿臉堆著文謅謅的表情,彬彬有禮地向店裡讓著。乞乞科夫進了店鋪。「掌櫃的,把呢子拿給我看看。」 和氣的商人馬上掀開櫃檯上的隔板,進到櫃檯裡面,背靠貨架,臉對著顧客。商人站好以後,光著頭,拿著帽子又向乞乞科夫施了一禮,然後戴上帽子,讓人愉快地哈著腰,兩手按在櫃檯上說:「您要哪種呢子?喜歡法國貨還是本國貨?」 「本國貨,」乞乞科夫說,「只是可要拿最好的,就是被稱為英國貨的那種。」 「想要什麼顏色呢?」商人問道,他依然兩手按在櫃檯上搖晃著身子。「深色的,橄欖色或者接近橘色的深綠色帶小花點兒的,」 乞乞科夫說。 「我敢肯定,您算買到最上等的貨了。即使彼得堡和莫斯科也沒有比這更好的啦,」商人說著就從上邊夠下一匹呢子,利落地放在櫃檯上,抖開一頭兒,拿到亮光下。「瞧,多好的色調!最時髦最講究的貨色!」 呢子閃閃發光,象綢緞一樣。商人已嗅出站在他面前的是穿呢子的老手,所以一開始就沒有拿十盧布的貨色。「好是好,」乞乞科夫輕輕摸了摸說。「不過,掌櫃的,請您馬上把最好的貨拿出來吧,色要更……更紅一些,要有小花點兒。」 「喲,您是想要眼下彼得堡最流行的那種顏色。小店有那一種最高級的呢子。不過有言在先,價錢可貴喲,只不過質量也好。」 「拿來。」 關於價錢,卻隻字未提。一捆呢子從高處扔了下來。商人以更加高超的技藝把它抖開,抓住另一頭兒,象抖綢緞似地抖了一下,拿到了乞乞科夫眼前,使他不僅能看到,甚至也能嗅到,只說了一句:「瞅這呢子!納瓦裡諾煙火色。」 講好了價錢。鐵尺象魔杖一樣馬上給乞乞科夫量好了做燕尾服上衣和褲子用的料子。商人用剪子剪了一個小口,刷的一聲把呢子撕開,極其優雅地鞠了一躬,立刻就疊起來用紙包好。乞乞科夫剛想掏錢,觖覺得有人溫文爾雅地用一隻胳膊按住了他的腰。一個聲音傳來。「您在這裡買什麼呢,老兄?」 「啊,幸會!」乞乞科夫說。 「幸會,」用胳膊摟他腰的那個人說。這人是維什涅波克羅莫夫。「我本來徑直走過去,不進來了,可是忽然看到了熟人的面孔,怎能不享受一下見面的歡樂呢!沒有說的,今年呢子好得無法比。我以前竟不管沒有能找到……我寧願花三十盧布,四十盧布……甚至五十盧布,可是要給我好東西。我認為,如果東西就要好的,否則還不如乾脆沒有。您說對嗎?」 「完全正確!」乞乞科夫說。「要不是為了得到好東西,何必操勞呢?」 「把中等價錢的呢子拿給我看看,」 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乞乞科夫感到這聲音好熟,回頭一看:是赫洛布耶夫。顯而易見,他買呢子決不是為了奢侈,而是他的常禮服上衣已磨得很破了。「哎呀,是帕維爾·伊萬諾維奇! 我終於可以跟您聊聊了。我找了您幾次,卻沒有找到。」 「老兄,我太忙,實在沒有空兒。」他往旁邊看了看,想借機會溜走,這時看到穆拉佐夫走過來了。「阿法納西·瓦西裡耶維奇!喲,我的上帝!」乞乞科夫說。「幸會!」 維什涅波克羅莫夫接著叫道:「阿法納西·瓦西裡耶維奇!」 赫洛布耶夫也喊道:「阿法納西·瓦西裡耶維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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