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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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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四章 索米斯盤算 索米斯對《泰晤士報》上喬裡恩訃告的反應很單純。原來那個傢伙死了!在這兩個人的一生中,他們相互從來就沒有喜歡過。那種血液沸騰的仇恨在索米斯心中早已燒光了,現在他也不願意再爆發一次,不過這樣早死他認為倒是天公地道。二十年來,這傢伙一直承繼著他的妻子和房子——而現在——死了!報上隔了幾天之後的紀念文,他覺得,對喬裡恩太重視了。裡面提到這位「勤奮而可喜的畫家,他的那些作品現在看來很代表維多利亞後期最好的水彩畫藝術」。索米斯過去差不多一直都機械地贊成摩耳、毛龐和加司威爾·拜依,碰到展覽會上高掛出自己堂兄一張畫時,總要高聲嗤笑出來,所以看到這裡,便使勁地把《泰晤士報》翻過去。 那天早上他得到商業區去辦點福爾賽家的財產事務;格拉德曼從眼鏡上面斜瞥著的那種表情,他完全意識到。這位老職員對待他完全是一種又是惋惜、又是祝賀的神氣。你差不多能夠聽得出他心裡在說:「喬裡恩先生——是——啊——和我一樣大,就死了——唉,唉!我敢說她很傷心呢。她長得很不錯。人總不免一死。他們給他在報上還寫了紀念文章。想不到!」老實 說,他這種神氣使索米斯不得不趕快對付掉某些租賃事務和談話,對付得異乎尋常地快。 「關於芙蕾小姐那件贈與呢,索米斯先生?」 「我想等等再說吧,」索米斯簡短地說。 「哦!我很高興。我覺得你本來太性急了一點。情況確是變了。」 喬裡恩這一死對芙蕾將有什麼影響,索米斯已經開始躊躇起來。他不知道她知道沒有——她從不看報,從來不看報上的生卒欄、結婚欄。他把事情趕完,就上格林街來吃午飯。維妮佛梨德的樣子簡直可憐。傑克·卡狄幹看上去健康上出了一點毛病,要過一段時期才能復原。她簡直想不開。 「普羅芳究竟走了沒有?」索米斯忽然問。 「走了,」維妮佛梨德回答說,「至於上哪兒去——我可不曉得。」 對了,就是這樣——什麼都沒法說!並不是說他想知道。安耐特的來信是從地艾普發出的,說和她母親住在那邊。 「我想,你總看見那個傢伙的訃告了吧?」 「看見了,」維妮佛梨德說。「我替他——替他的兒女很難受。他對人非常和藹。」索米斯嘴裡發出一種怪聲音。世界上總是就一個人的身份而不就他的行為來判斷一個人——這個古老、深刻的真理好象在躡手躡足走來,憤憤地敲著他的後腦門。 「我知道有人對他就抱有這種無聊看法,」他說。 「現在人死了,也應當給他一點公道。」 「我倒想早一點給他一點公道看,」索米斯說,「可是沒有機會。你這裡有《從男爵錄》沒有?」 「有;就在頂下面一層。」 索米斯取出一本厚厚的紅皮書,翻了起來。 「孟特——勞倫斯爵士,第九世從男爵,一六二〇年受封,八世從男爵喬弗萊之長子;母,西洛潑州莫司肯廈從男爵查理·莫司肯爵士之女拉芬尼亞。一八九〇年娶牛津州康大福莊康威·夏威爾先生之女愛米麗,一子,馬吉爾·康威,繼承人,一八九五年生;二女。住白金漢州富爾威爾鎮黎賓霍爾邸。斯諾克司俱樂部,咖啡室俱樂部,飛機俱樂部會員。參閱貝德立考特條。」 「哼!」索米斯說。「你可認識過什麼出版家嗎?」 「悌摩西叔叔。」 「我是指活的。」 「蒙第在他的俱樂部裡認識過一個。帶他到家裡來吃過一頓飯。你知道,蒙第一直都在想寫一本書,講跑馬致富術。他想兜那個人的生意。」 「怎麼樣呢?」 「他勸他賭了一匹馬——在一次兩千幾尼賽上。後來就沒有看見過。現在回想起來,這個人相當精明。」 「那匹馬跑贏了沒有?」 「沒有;好象落在最最後面。你知道蒙第的確也有他聰明的地方。」 「是嗎?」索米斯說。「一個乳臭未乾的從男爵和出版之間你能看出有什麼關係嗎?」 「時下的人什麼事情都會做,」維妮佛梨德回答說。「最要緊的事情就是不要閑著——跟我們那個時代完全相反。那時候無所事事最時髦。不過我想這仍舊會來的。」 「我談的這個小孟特對芙蕾很顛倒。如果能夠把芙蕾的另外那件事擠掉,我說不定會鼓勵一下。」 「他有派頭嗎?」維妮佛梨德問。 「人並不漂亮;還討人喜歡,有點粗心浮氣。我想,田地大約不少。他好象真正在追芙蕾。不過我也說不出。」 「是啊,」維妮佛梨德低聲說,「很難說。我總覺得還是不要鼓勵的好。傑克這樣真是個麻煩;現在要過了八月節才能夠出去度夏。不過倫敦人總是很有意思,那一天我預備上海德公園去看他們怎樣開心法。」 「我要是你的話,」索米斯說,「我就在鄉下租一幢小房子,碰到節日和罷工的時候,你要避開就可以避開。」 「我頂膩味鄉下,」維妮佛梨德回答,「而且我覺得鐵路罷工很令人興奮。」 維妮佛梨德素來就是這樣冷靜。 索米斯別了維妮佛梨德,向雷丁車站進發;一路行來時,心裡盤算著要不要告訴芙蕾那個男孩子父親的死訊。這事對這孩子的處境並沒有變動,只是現在經濟上已經獨立,而且只剩他母親一個人要對付了。他無疑會繼承一大筆財產,可能連那幢房子也歸了他——那座房子當初原是為伊琳和自己造的,而造房子的那個建築師就是他的家庭幸福破壞者。 自己的女兒——成了那座房子的主婦!這應是天公地道的事!索米斯發出一聲短短的冷笑。他原來打算用那幢房子恢復自己婚姻上的失敗,使它成為子子孫孫的基業,如果他能夠使伊琳為他生一個兒子的話。現在她的兒子如果娶了芙蕾!他們的兒女在某種意義上也就是自己和伊琳結合之後所生的了! 這種想法太戲劇性,使他的冷靜頭腦很有反感。然而——現在喬裡恩既然死了,這將是解決這個難題最便當的辦法——也是最闊氣的辦法。把福爾賽兩房的財產聯合在一起很有一種保守性的誘惑。而她——伊琳——也會和他重又聯合在一起了。無聊!荒唐!他把這種念頭從腦子裡驅逐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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