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爾斯華綏 > 福爾賽世家·騎虎 | 上頁 下頁
四九


  包爾第得先生點點頭。「我可以把來列入密碼的範圍。按照密碼的做法,姓名是從來不提的;我們只用號碼。」

  他又打開一個抽屜,取出兩張紙頭,在上面寫了幾個字,拿一張交給索米斯。

  「你留著這個,先生;這是你的密碼表,我保留這張副本。這個案子我們叫做七辛。偵察的對方將是17;偵察人是19;公寓是25;你自己——按說是你的事務所——是31,我的事務所是32,我自己是2。如果你要在信裡提到你的當事人的話,我就稱他做43;任何我們認為有嫌疑的人都是47;再有一個就是51。進行的期間有什麼特別的吩咐或者指示沒有?」

  「沒有,」索米斯說;「就是說——做事情要周到。」

  包爾第得先生又點點頭。「費用呢?」

  索米斯聳一下肩膀。「合理就行,」他簡短回答一句,站了起來。「整個事情你要親自掌握。」

  「一定,」包爾第得先生說,忽然在索米斯和那扇門中間冒了出來。「另外一個案子不久我就可以來找你,再見,先生。」他的眼睛重以非職業性眼光把索米斯掃了一下,就把門打開。

  「再見,」索米斯說,眼睛連兩邊都不瞧一下。

  到了街上,他自己深自默默地詛咒著。真是蜘蛛網,可是要割斷蛛網他又非得用這種陰險的、秘密的、下流手段不可;對於一個素來把自己私生活看做是最神聖的財產之一的人,這種做法簡直使他厭惡。可是事情已經做了,再沒法子收回了。他一直上了雞鴨街事務所,把綠摩洛哥皮盒子和那張行將徹底搞清楚他的家庭生活破產情況的密碼表一齊鎖了起來。

  奇怪的是,一個畢生就從事把別人的一切私人財產糾紛和家庭勃谿揭露在公眾眼前的人,竟會這樣害怕公眾的眼光落到自己的身上來;可是這並不奇怪,因為又有哪一個比他更懂得法律的全部冷酷過程呢?他整天都在拼命工作。維妮佛梨德四點鐘就要跑來,他要帶她上法學院找皇家法律顧問德裡麥商量事情,所以一面等她,一面把她寫給達爾第要他回來的信重又讀了一遍;這封信是達爾第離開的那一天由索米斯逼著維妮佛梨德寫的。

  親愛的蒙達古——收到你的信,獲悉你已經永遠離開我,並且正在赴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途中。這當然使我極端震駭。我現在趁早寫信告訴你,只要你肯立刻回來,我願意不咎一切既往。我的心緒很亂,目前不願多談。這封信掛號寄往你在俱樂部留下的地址。請電複。

  依舊是你的愛妻

  維妮佛梨德·達爾第。

  哼!多麼可恨的無聊玩意!他記得維妮佛梨德抄他的鉛筆稿子時,自己彎著腰看著她抄;她放下筆時,曾經那樣說,「假如他回來呢,索米斯?」那聲調非常特別,就好象一點沒有主意似的。「他不會回來,」索米斯當時回答她,「除非他把錢用光了。所以我們非立刻採取行動不可。」達爾第在伊昔姆俱樂部裡吃醉酒亂寫的那張紙條子也附在信後面。索米斯當時很可能希望這張紙條子最好不要這樣讓人顯然看出是吃醉酒寫的。法庭就專找這種岔子。他能聽見法官的聲音說:「你把這張紙條子看得這樣認真嗎?要這樣認真寫信給他?你認為他這話算數嗎?」沒有關係!達爾第已經搭船走了,而且現在還沒有回來,這總是明明白白的事實。還有他打來的回電:「決不回來。達爾第。」也作為附件。索米斯搖搖頭。這件事情如果不能在今後幾個月裡全部解決掉,那個傢伙就會象壞銅子一樣又跑出來了。趕掉他至少可以一年省上一千鎊,還可以省掉維妮佛梨德和他父親許多煩神。「我一定要給德裡麥打氣,」他想;「一定要加緊進行。」

  維妮佛梨德打扮成戴半孝①的樣子,這和她的淡顏色的頭髮和高個兒都很相稱;她是坐的詹姆士的四輪活頂馬車,駕著詹姆士的雙馬來的。索米斯自從詹姆士五年前從事務所退休之後,還沒有看見他的馬車開到商業區過,這種不調和的情調使他吃了一驚。「時代是變了,」他想;①即黑衣服稍微來點白色、灰色和淺紫的點綴,是重孝和脫孝之間穿的。「以後還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呢?」連大禮帽也愈來愈少了。他問起法爾。「法爾,」維妮佛梨德說,「來信說他下學期要打馬球了。」她覺得他交的一班朋友很不錯。接著她又問了一句,非常時髦地掩飾著心裡的焦灼!「我的事情會不會鬧得滿城風雨,索米斯?報紙上難道一定要登出來嗎?弄得法爾和女孩子們太難堪了。」

  索米斯自己事情還愁不過來,就回答說:

  「報紙專門搶著打聽這種事情;要他們不宣揚出去很不容易。他們裝做保衛公眾道德,但是他們的下流報道只能使公眾道德墮落。可是今天還沒有到那種情形。今天我們只是去見德裡麥談恢復關係的問題。當然他懂得這是為了進一步離婚作準備;不過,你一定要裝得好象真正渴望達爾第回來似的——今天你不妨練習一下。」

  維妮佛梨德歎口氣。

  「唉!蒙第真是個傻瓜!」她說。

  索米斯狠狠盯了她一眼。看得出她沒法跟她的達爾第認真幹起來,而且有一點點機會就會和達爾第和好如初。他自己在這件事情上從一開頭就堅決。眼前怕出一點醜只會給他妹子和幾個孩子日後帶來真正的羞辱,如果讓達爾第仍舊累著他們,一天天敗下去,把詹姆士打算留給女兒的錢花得精光,說不定弄得傾家敗產。雖則這一筆錢事實上已經不能動了,那個傢伙總有法子從那筆贈與上擠出錢來,而且叫他家裡人付出一大筆錢,使他不至於破產,甚至於也不會坐牢!兩個人下了油光刷亮的馬車,把兩匹油光刷亮的馬和兩個帽子刷亮的馬夫留在河濱大道上,走上皇家辦公室德裡麥皇家法律顧問的事務所。

  「拜爾貝先生在這裡,先生,」職員說;「德裡麥先生十分鐘內就到。」

  拜爾貝先生是助理辯護士——並不是想像中的助理那樣年輕——原因是索米斯非要是有名氣的辯護士決不請;的確,那些辯護士究竟有些什麼名氣使他要雇用他們,這對他永遠是個謎——拜爾貝先生坐著,把手裡的文件最後翻閱一下。他剛從法庭回來,假髮和長袍還沒有除下,這樣裝束和那只象小噴水筒柄子一樣突出來的鼻子,一雙精明的小藍眼睛,和相當鼓出的嘴唇配起來倒很順眼——作為德裡麥的副手和打氣的人沒有比他更適合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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