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爾斯華綏 > 福爾賽世家·騎虎 | 上頁 下頁
三四


  可是瓊的臉色變溫和了;她的福爾賽性格使她看出這是一個機會。為什麼索米斯不能買點伊立克·考伯萊的畫呢——伊立克是她最近的一個可憐蟲?她立刻展開攻勢:「索米斯可知道這個人的作品嗎?真是了不起。這人是要起來的。」

  哦,是的,索米斯看過他的畫。據他看來,簡直是亂塗,永遠不會受到歡迎。

  瓊冒火了。

  「當然不會;受歡迎死也不來。我還當做你是個鑒賞家,不是畫商呢?」

  「索米斯當然是個鑒賞家啊,」裘麗姑太趕快說;「他的眼光真是了不起——哪個人的畫要起來他事先總能夠知道。」

  「哦,」瓊抽進一口氣,從水鑽墊子的椅子上一下站了起來,「我就恨這種成名的標準。為什麼買畫不找自己喜歡的買呢?」

  「你的意思是,」佛蘭茜說,「因為你喜歡那些。」

  在這刹那的停頓中,可以聽得見小尼古拉輕著聲氣談維娥萊(他的第四個)正在請人教粉筆畫,他就不懂得這有什麼用。

  「再見,太姑,」瓊說;「我得走了,」她吻了兩位祖姑,惡狠狠地把室內環視一下,又說了聲「再見」,就走了。一陣風好象隨著她刮了出去,就像是大家都歎了氣似的。

  還沒有人來得及開口,又來了第三個破天荒。

  「詹姆士·福爾賽先生。」

  詹姆士輕輕拄著一根手杖走進來,穿一件皮大衣,使他的樣子看上去大得有點離奇。

  室內的人全站起來。詹姆士真老了;而且快有兩年不上悌摩西家來了。

  「這兒很熱,」他說。

  索米斯幫他脫掉大衣,在脫大衣時,看見自己父親穿得那樣利落,不由得暗暗喝采。詹姆士坐了下來,人家只看見他的膝蓋、肘彎、大禮服和兩簇長腮須。

  「這是什麼意思?」他說。

  這句話雖然沒有什麼明顯的意義,可是,他們全知道是指的瓊。他的眼睛搜索著兒子的臉。

  「我想還是親自來看看,他們給克魯格什麼回答呢?」

  索米斯取出一份晚報,念出上面的標題。

  「我國政府立即採取行動——宣佈戰爭狀態!」

  「啊!」詹姆士說,歎口氣。「我就怕他們會象老格蘭斯頓那樣拉起腳來就跑呢。這一次我們可要幹掉他們了。」

  大家全盯著他望。這個詹姆士!永遠是嘮嘮叨叨。永遠是心神不寧,永遠在煩神!這個詹姆士老是說,「我早就告訴你會這樣的!」還有他的悲觀主義和他的小心謹慎的投資。一個福爾賽家年紀最大的人而有這樣堅強的意志,簡直有點怪誕。

  「悌摩西哪裡去了?」詹姆士說;「他應當注意這件事情。」

  裘麗姑太說她不知道;悌摩西今天午飯的時候沒有說什麼。海絲特姑太站起來挨了出去,佛蘭茜有點不懷好意地說:

  「波爾人不容易對付呢,詹姆士伯伯。」

  「哼!你這個情報哪裡來的?從沒有人告訴過我。」

  小尼古拉平和的聲音說,尼克(他的最大的)現在經常要去操練了。

  「啊!」詹姆士說,瞠著一雙眼睛望著——他的腦子裡想著法爾。

  「他得照應他的母親,」他說,「他沒有工夫去操練,那樣一個父親。」

  這些隱秘的吐露使得大家全都沉默下來,後來還是他開口。

  「瓊上這兒來做什麼?」他帶著懷疑的目光把室內人挨次地看了過來。「他父親現在是個闊人了。」談話轉到喬裡恩身上去,他還是什麼時候看見過他的。現在他的妻子去世了,想來他會到國外去走走,會見各式各樣的外國人呢;他的水彩畫說不上來,可是倒出了名了。佛蘭茜甚至於說:

  「我們很想再碰見他;他相當的討喜。」

  裘麗姑太想起有一次喬裡恩在長沙發上睡著了,就在詹姆坐的地方。他總是那樣的和藹可親;索米斯怎麼看?

  大家知道喬裡恩是伊琳的委託人,都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微妙,全帶著興趣望著索米斯。索米斯頰上微微有點紅了。

  「他的頭髮花白了,」他說。

  真的嗎?索米斯見過了他嗎?索米斯點點頭,臉上紅暈消失了。詹姆士忽然說:「這個——我不知道,我不懂得。」

  這兩句話恰恰說出了在座的每個人的心情,好象什麼事情後面都有點鬼似的,所以沒有人答腔。可是就在這時候,海絲特姑太回來了。「悌摩西,」她低聲說,「悌摩西買了一張地圖,而且插上了三面國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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