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爾斯華綏 > 福爾賽世家·騎虎 | 上頁 下頁


  索米斯微笑。

  「啊!你還不清楚他呢。」喬治親切地說:「他是個十足的流氓。小法爾要稍微管束管束才是。我一直都替維妮佛梨德抱屈,她是個硬掙女人。」

  索米斯又點頭。「我得回到她那裡去,」他說;「她只想把事情弄弄清楚。我們也許要打官司,這裡沒有搞錯吧,我想?」

  「完全保險,」喬治說——很多這樣的怪話都被人家當做別方面來的,其實是他發明的。「昨晚上他醉得就象個大亨,可是今天早上仍舊安然走了。他坐的船叫杜斯卡羅拉;」掏出一張名片來,他嘲笑地讀道:

  「『蒙達古·達爾第先生,布宜諾斯艾利斯郵局留交,』我是你的話,一定趕快打官司。昨晚上簡直把我嘔死了。」

  「是啊,」索米斯說;「可是並不總是那樣便當。」隨即他從喬治的眼色裡看出這句話提醒他想到自己的事情,就站起來,伸出手。喬治也站起來。

  「替我問候維妮佛梨德。你要問我的話,我就勸你立刻替她直截了當『押上離婚』。」

  索米斯走到門口,又回頭斜視了一眼。喬治又坐下來,瞠著一雙眼睛望;穿了一身黑孝服,那樣子又偉岸又寂寞。索米斯從沒有見他這樣神色沮喪過。「我想他多少總感到一點難受,」他肚裡說。「他們每一個人總拿到五萬鎊光景,什麼都包括在裡面。那些房地產最好大家放在一起,不要分掉。如果有戰事的話,房產就要跌。不過,羅傑叔叔眼光很不錯呢。」街上天快黑了,安耐特一張臉卻在他面前亮了起來:褐色頭髮、藍眼睛、褐色睫毛,儘管倫敦的天氣這樣壞,嘴唇和香腮仍舊紅潤潤的,還有那種法國女人的身腰。「一定要解決!」他肚子裡說。

  回到維妮佛梨德的房子門口時,他碰見法爾,兩人一同進去。索米斯忽然起了一個念頭。他的堂兄喬裡恩是伊琳的委託人,第一步該是到羅賓山去看他。羅賓山!這三個字引起的感受多麼特別——真正特別。羅賓山——那所波辛尼替他和伊琳造的房子——那所他們從來沒有住進去過的房子——那所不祥的房子!現在喬裡恩住在裡面了!哼!忽然他想起來:人家說他有個孩子在牛津上學!何不把小法爾帶下去給他們介紹一下!作為藉口!不至於顯得太突兀——好得多!主意想定,就在上樓時向法爾說:

  「你有個表哥在牛津;你跟他從來沒有見過。我想明天帶你到他住的地方去給你介紹介紹。你可以有個照應。」

  法爾雖則答應,可是對這個建議,同樣並不太起勁。索米斯趕快和他敲定。

  「我午飯後來接你。他住在鄉下——不太遠;你去了一定覺得很有意思。」

  在客廳門口時,他好容易才想起目前所要考慮的是維妮佛梨德的問題,而不是他自己的問題。

  維妮佛梨德仍舊坐在那張布爾式書桌面前。

  「是真的,」他說;「他上布宜諾斯艾利斯去了,今天早上動的身——我們最好在他登陸之前就把他看著。我立刻去打電報。不這樣,以後也許要花上很大一筆錢呢。這些事情做得越快越好。我一直懊惱當初沒有——」他停下來,從側面望望沉默的維妮佛梨德。「還有,」他又說下去,「你能證明有虐待嗎?」

  維妮佛梨德不起勁的聲音說:

  「我也不知道。什麼叫虐待?」

  「噢,他打過你沒有,或者其他什麼?」

  維妮佛梨德搖搖頭,下巴變得堅強起來。

  「他扭過我的胳臂。還有用手槍指著算不算?還有醉得連衣服自己都不會脫,還有——不行,我不能把孩子也牽涉進來。」

  「不要,」索米斯說;「不要。我不懂!當然,有一種法律上的分居——這是可以做到的。可是分居!哼!」

  「分居是什麼意思?」維妮佛梨德沮喪地問。

  「就是他不能碰你,你也不能碰他;你們兩個人又算是結婚,又不算結婚。」他又哼了一聲。事實上,這就是使他自己可恨的處境在法律上合理化!不行,他不能把她也拖進去!

  「一定要離婚,」他決然說;「沒有虐待行為,還可以控告他遺棄。現在有辦法把兩年的期限縮短了。我們可以向法院請求恢復夫婦關係。那樣時,如果他不服從的話,六個月後,我們就可以提出離婚。當然,你是不想他回來的。可是法院的人不會知道。不過他仍舊有回來的可能,不妥的地方就在這裡。我寧可告他虐待。」

  維妮佛梨德搖搖頭。「太難看相了。」

  「那麼,」索米斯咕嚕說,「也許要他回來也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只要他迷在那上面,而且手邊有錢,他是決不會回來的。你跟任何人都不要提起,他欠的債你也不要還。」

  維妮佛梨德歎口氣。儘管她吃過達爾第那麼多苦頭,她從心裡還是捨不得他。現在叫她不要再替他還債,越發使她深深感覺到如此。好象人生喪失了某種樂趣似的。丈夫沒有了,珠子沒有了,連過去覺得自己在家庭漩渦之上的勇敢表現感也沒有了,現在她只好自己單獨去對付。她真正覺得象死了親人一樣。

  索米斯在妹妹前額上吻了一下,比他平日冷冷的一吻多加進一點熱氣。

  「我明天得上羅賓山去,」他說,「找小喬裡恩商量事情。他有個孩子在牛津讀書。我想把法爾帶去給他介紹一下。星期六到『棲園』來玩,把孩子也帶來。哦!想起來了,不要吧,不成了;我還請了別的客人呢。」說完,他就別了妹子上蘇荷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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