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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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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經常都在搞惡作劇,但是那些接受堅信禮的稻草人卻舉止文明。背著人的稻草人在取笑唱著歌的傳教稻草人。稻草人猛禽無法停止扒竊。醫院裡面色蒼白的護士們也來加入《華倫斯坦之死》①這一具有歷史意義的團體。誰會想到,蘇格拉底大弟子式絨球帽稻草人竟然會同鼓吹社會分層的那種發出扁豆酸味的理論對話?開始對話。那種被誤認為「地獄裡的哄堂大笑」的、在第八硐室裡學會的笑聲,同第七硐室的哭聲和第九硐室裡把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因為當時正在那裡歡慶一個節日。在節日裡,並非笑話使人哈哈大笑,丟失了一塊小毛巾使人痛哭不已,一場來得很快、但是平息得也很快的爭執在格格作響的咬牙聲中被埋葬。 -------- ①德國劇作家席勒的歷史劇。 可是現在,那些在結業典禮時濟濟一堂的受堅信禮者在牽著狗的礦山經理和這位不熟悉礦井的客人陪同下,跟在采區工長後面被帶進附近的第三十硐室,這時,立即就安靜了下來。 羞恥之心命令馬特恩轉過頭去,因為就他所知,聚在一起的稻草人「同業公會」由遙控操縱,而且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它「毫無感情地、機械地……」向布勞克塞爾公司宣誓。稻草人敢於鸚鵡學舌:「我敢起誓,這是千真萬確的!」在那裡也是以全國流行的「我發誓……」開始,然後以此告終。在此之前,賭咒發誓,決不否認出身于井下,決不故意離開分配給稻草人的田地,總是使鳥兒,也就是使原始天職嚴格地、但也是以公平的方式失去性欲。他的眼睛也在井下守護著:「我敢起誓,這是千真萬確的!」 還必須提到的是,在第三十一硐室裡,單個的稻草人和稻草人收藏品正在裝箱,準備出口。在第三十二硐室裡,正在給木箱貼上標簽,開出運貨單,派出運礦車。 「現在,」采區工長韋爾尼克這樣說,「我們到了長長的生產線的盡頭。我們希望您能夠有個大致的瞭解。有些地方,譬如說所有位於井上的實驗室、自動化設備和我們的電工車間,在參觀礦井時不讓進去。就連我們的玻璃車間也要經過特別許可才能參觀。要是您想請經理先生給予方便,也許不成問題。」 可是這位不熟悉礦井的旅遊者瓦爾特·馬特恩已經厭煩了。他的眼睛難受得要命。他奔向日光的速度比巡道車到達井底車場的速度還要快。馬特恩煩死了。 因此,就連他的抗議也未奏效,因為布勞克塞爾經理抓著普魯托這條黑牧羊犬的脖套,用鏈子把它拴在那裡,拴在開始參觀礦井的地方,拴在礦山工作平面圓滿完成之處,拴在按照布勞克塞爾的指示安置那塊備受礦山喜愛的牌子「平安上井!」之處,但也拴在根據馬特恩的建議必須寫著下面一句話的地方。這句話是:「你們,你們這些進入地獄之人,要把各種希望留在身後①。」 -------- ①引自但丁《神曲·地獄篇》。 提升罐籠已經打開,準備輸送人員出礦。這時,這位不熟悉礦井的人找到了剩下的話:「這本來就是我的狗。」 對此,布勞克塞爾說出最後的話:「令人心曠神怡的礦井表面能夠給這樣一條狗提供哪一種值得看守的對象呢?這兒就是它的工作面。在這兒,主提升井念著「阿門」,從上面五月份空氣中來的風流呼呼地吐出。它應當成為這兒的看門狗,但是不叫刻耳柏洛斯。冥府在上面!」 啊,每次輸送兩人出礦。他們把采區工長留在井下。 啊,他們每秒鐘可望上升十五米。 啊,這是各種升降機都能帶來的熟悉的感覺。 他們在呼呼聲中沉默不語。這種呼呼聲將棉花塞進每一隻耳朵。每個人都聞到一股焦味。每一次禱告都在乞求提升鋼絲繩千萬別斷,好讓陽光、自然光線陽光燦爛的五月再一次…… 可是,當他們踏上地面車場的硬質合金片基體時,外面正下著雨,暮色正從哈爾茨山脈向田野上空慢慢移動。 這個人和那個人——誰不會稱他們是布勞克塞爾和馬特恩呢?——我和他,我們提著已經熄滅的礦燈走向採礦工長的浴室。浴室值班員拿走了我們的安全帽和電石燈。值班員把我和他領進放著馬特恩和布勞克塞爾衣服的更衣室。他和我從井下碎磚塊裡走上來。已經給我和他的浴缸放滿了水。我聽到埃迪在那邊劈劈啪啪地戲水。現在我也走進浴缸裡。我們在用堿液洗澡。埃迪在吹口哨,他吹著某個曲調。我試著吹口哨,吹類似的曲調。可是這很難。我們倆都精赤條條。各人洗各人的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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