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君特·格拉斯 > 狗年月 | 上頁 下頁 |
一五二 |
|
第八十九個愛好體育運動的和第九十個有酸啤酒味的馬特恩故事 我病了。我得了病,已經得了流感。可我並沒有把我的發燒放到床上,而是把它帶進「嘟嘟」商店,在那裡把它靠在賣酒櫃檯邊。這是一家具有下萊茵河地區晚期風格的鋪子,完全放在鐵道上,用桃花心術和黃銅做成客廳式車廂。也就是說,所有商店一直到四點四十五分都是堅持賣同一品種的威士忌。我看到冰在逐漸變小,變小。這時,容器的嘴正為七個配酒師敞開著。同品行可疑的酒吧高腳凳議論科隆第一擊劍俱樂部,議論開放的居民點裡的速度限制,議論即將到來的四號那天的世界末日,議論一切有關柏林談判的事情,突然跟馬特訥爭吵起來,因為我用一根洗煙斗的鐵絲把有紳士派頭的拋光劑從護牆板上刮了下來。一切都是偽造!得看一看那後面有什麼名堂。為此,人群擠進客廳式車廂狹窄的範圍裡。身上裹著男式黑禮服和配備有劈啪作響的賽璐珞娼妓。這些女人漂亮標緻,美貌絕倫,令人傾倒。可是,沒有任何東西對一個正派人適用。無論如何要滿足男人的遊樂興致:讓其慢慢升起,然後又讓其快速流走。這時,冒出了小夜曲。最後我喝得圓鼓鼓、胖乎乎的。據說,因為馬特訥拿錢請在座諸位每人喝一杯酒,弗蘭茨·莫爾在第五幕第一場①大聲咆哮:「烏合之眾的智慧,烏合之眾的恐懼!——現在還看不出,過去的事情是否已經過去,或者說蒼穹之上是否有一隻眼睛。哼!哼!誰在對我低聲耳語?難道說蒼穹之上有一個人要報仇?——不,不!——對,對!我周圍有人在發出可怕的嘀咕聲。蒼穹之上有一個人在進行審判!今夜還要迎接蒼穹之上這個復仇者。我說,不!可憐的避難所,在裡面隱藏著你的膽怯——蒼穹之上荒涼、偏僻、黯淡——可是如果還有什麼?沒有啦!我下令,沒有啦!」 -------- ①此處指席勒的劇本《強盜》。 他們用拿公文夾的手鼓掌,想手持小粉盒用嘴去咬住馬特恩,再來一次:「我下令,沒有啦!」 當復仇者的犧牲者親密地拍著他的肩膀這樣說時,這位復仇者會怎麼辦呢?犧牲者說:「那好吧,年輕人。已經明白了:只要你下命令,那就什麼都沒有了。遊過去。放上一張新唱片。難道你不等一下滑翔飛行員?——當然等,當然等!你說得很對:你是一個出色的反法西斯分子,我們所有的人都是兇惡的小納粹。同意吧?也就是說,你從來不是,從來沒有……可是有一個人給我講過,說我曾經是一個最優秀的拳球運動員、網前擊球手、主力隊員……」 得過銅質獎章、銀質獎章和金質獎章。每個運動員都要炫耀自己的過去。每個運動員從前都比現在更優秀。每天吃飯前後,薩瓦茨基夫婦都要說:「你得活動活動,瓦爾特。到森林裡去跑步或者在萊茵河裡游泳。要想到你的腎結石。要想辦法治好它。你去取我們放在地下室外面的自行車吧,要不然就給自己買一箱梨子,記在我的賬上。」 馬特恩坐在椅子上毫不動心。他坐著,雙手放在雙膝上,與這件家具融為一體了,似乎他也想要像祖母那樣坐上九年。他的祖母,那個馬特恩老太太,癱在椅子上九年之久,只有眼珠能轉動。再說,杜塞爾多夫和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東西不能提供呢?有三十二家電影院,有格林德根斯劇院,有時而往上、時而往下的國王林陰大道,有表面發酵的啤酒,有受到讚美的萊茵河,有重建的老城,有天鵝遊弋的宮廷園囿,有巴赫協會、藝術協會和舒曼音樂廳,有各種男上裝展覽會,有十一月十一日十一點十一分的節日活動,有體育場、體育場。薩瓦茨基一家子給他逐一列舉所有的東西:「你乘車到弗林格爾大街去一下吧,瞧瞧福爾圖納體育場,那兒什麼都有,不僅僅是足球。」可是,沒有一個運動項目——薩瓦茨基列舉的東西,扳著指頭也算不過來——能夠使他從椅子上欠起身來。這時,順便提到——朋友們已經放棄了這種說法——拳球這個詞。不管是誰低聲說出這個詞,是英格還是約亨,也許是嬌小玲瓏、站在一旁的小瓦莉,都無所謂。不管怎樣,這個詞剛一落地,他就已經站了起來。就在杜塞爾多夫和全世界都不想對他有所指望這一瞬間,馬特恩在厚如存放信件的皮夾子一般的地毯上邁開了碎步。這是使人輕鬆的運動。關節發出令人驚奇的嚓嚓聲。現在,他對著室內的空氣閒談:「孩子們,拳球,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三五年和三六年,在海因裡希一埃勒爾斯運動場上。右面是工學院,左面是火葬場。我們每場比賽都得勝而歸。我們贏了所有的人,包括體操與擊劍協會、德國網球俱樂部、舍爾米爾九十八中隊,甚至還贏了警察。我在「青年普魯士」當網前擊球手。我們有一個優秀的中鋒。他把每個球都打得很高地傳給我,而且是平心靜氣地傳。我給你們講,他用固執的前臂擊球,極其沉著地把一個又一個球給我鏟到球網的高度,我趕忙往上縱身一跳,用前臂狠狠擊球,都是些刁鑽的球打過網,打到對方去。在戰前不久,我還在這裡打過一陣,在翁特拉特的球員那兒,直到他們把我趕走。好啦,咱們最好還是不說這些吧。」 體育場並不遠,從沙多廣場出發,乘十二路車去拉廷根,沿著格拉芬貝格林陰大道往上走,一直走到漢尼爾一盧埃格公司廠區,然後往左手拐,穿過市郊小菜園,默爾森布羅伊希與城市森林之間的地帶,路過卡裡塔斯海姆和拉特爾布羅伊希,直到拉特爾體育場——阿佩爾森林下端的一塊中等大小的綠地。森林鬱鬱蔥蔥,越過附近那些國回上空,可以遠眺籠罩在習以為常的薄霧中的城市。教堂和工廠相互交錯,使人永志不忘。看得見建築廢墟、建築物外的柵欄和對街的巨大建築物——曼內斯曼公司。在有些地方,總是在不斷地維修運動場中鋪有爐渣的跑道。青年手球運動員傳球時不準確。三千米長跑運動員們想超過自己的最好成績。而在一個小型的專門運動場上——該運動場在體育場旁邊,由下萊茵河地區的白楊樹環繞著——翁特拉特的元老運動員正在同德倫多夫的元老運動員比賽。很可能這是一場友誼賽。這個運動場有防風設施,不過,翁特拉特的運動員輸了。這一點馬特恩和狗立刻就看到了。他還看到為什麼會輸。擊球手很糟糕,同中鋒配合不好,而中鋒也許還不錯。 穿越頭部的回擊,應該由後衛來完成,而不是擊球手。那個左前鋒還馬馬虎虎,可是利用得太少了。總而言之,這個隊缺少主力隊員,因為中鋒——馬特恩覺得這個人很面熟,不過這很可能是由於運動服的緣故,在通常情況下,他覺得熟悉的人太多了——就是說,這個中鋒滿足于一陣猛擊,把球打得高高的,這樣一來,兩個後衛和這個擊球手,誰願意,誰就可以跑過來擊球。其實,德倫多夫並非出類拔萃的隊,但這個隊的運動員在由於此種情況出現的缺口中用扣球得分,也就不足為奇了。只有那個左前鋒——就連這個人馬特恩也認為在某時某地見過——堅守自己的位置,能夠——大多通過反手擊球——拯救翁特拉特元老運動員的榮譽。就連主隊的答訪比賽也以失敗告終。雖然他們用右後衛替換了擊球手,可是直到鳴笛結束,就連這個新手也沒有施展能解圍的絕招。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