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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反對派說著晦氣話,他們不來,不付錢,在刮東風時不咳嗽,也不訪問磨坊主馬特恩。他們大聲否決議會黨團要求作出一個吐出中世紀驅魔唾沫的決定。那些雖然偷偷摸摸、但仍然來到磨坊的工會幹部,儘管他們那些由黃粉(蟲甲)幼蟲制訂的方針對於確立德國工會聯合會的實力地位起著決定性的作用,但他們遲早都要遭到冷落——人們會想起維克托·阿加爾茨的命運。因為所有的社會民主黨人都在低毀這個磨坊主和他那些向黃粉(蟲甲)幼蟲諮詢的顧客。阿恩特律師除了遭人嘲笑之外,一無所獲,因為他在聯邦議院的一次質詢中試圖證明,同黃粉(蟲甲)幼蟲這種討教式的交往會破壞基本法第二條,因為越演越烈的黃粉(蟲甲)幼蟲崇拜會危及每個人個性的自由發展。在波恩社會民主黨的棚屋裡醞釀著玩世不恭的黃粉(蟲甲)幼蟲笑話,而一當它們作為競選口號公諸于眾時,它們就會使黨失去至關緊要的選票。舒馬赫先生和奧倫豪爾先生的——從五二年八月起——競選演說,沒有一次不對停工磨坊裡的諮詢活動極盡冷嘲熱諷之能事。黨團幹部在談論「資本主義的蠕蟲療法」,他們,這又會使誰感到驚奇呢?仍堅持反對派的立場。

  可是神父來了。他們肯定沒有穿法衣,宗教儀式的行列以弗林斯和福爾哈貝爾為首。參加這個隊列的成員中多數為隱姓埋名的多明我會修道士。其中,極少數人乘汽車,多數人步行,有幾個人騎自行車,來到能指點迷津的四翼風車磨坊。

  他們手持打開的每日祈禱書,並未享受優先待遇,而是耐心地坐在風車的四腳支架下面,恭恭敬敬地等著,一直等到從比勒費爾德來的厄特克爾博士知道自己的當務之急是:「用厄特克爾發酵粉烤一支船隊。攪拌厄特克爾布丁粉,把它煮開,然後冷卻,小心翼翼地倒進七大洋中——你瞧:厄特克爾博士的油輪在遊動!」厄特克爾在室內樹上留下大名之後便走了。在他走後,羅胡斯神父用發出刺耳聲音的石筆在石板上引用基督教教義問答手冊時,就不得不略帶驚奇地向眼鏡上哈氣。「主啊,派出你的聖靈吧,萬物都將重新創造……」黃粉(蟲甲)幼蟲代表大家說道:唯一能救世的教會應當通過基督教的執政黨,力爭慢慢達到哥特式的、然後是晚期羅馬式的狀況。卡爾大帝①帝國不得不追本溯源,在必要時借助羅曼國家進行改革。人們希望首先是在沒有拷問和沒有對巫婆施以火刑的情況下開始改革,因為諸如格斯登邁爾和迪貝利烏斯之類的異教徒將不請自來,惟聖母瑪利亞之命是從:「瑪利亞喜歡孩子,把你的恩典賜給我們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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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卡爾大帝(768~814),先為德國弗蘭克國王,後為皇帝,曾進行政治改革。

  帝國打發虔誠的神父們步行著、騎著自行車回家去。有一次,甚至還有六個弗朗西斯派化募修女飄然而至。她們來自亞琛天主教本院,打扮得漂漂亮亮地直接來到四翼風車磨坊前。儘管見習修女會會長阿爾方斯—馬麗亞修女在磨坊主身邊呆了半個小時之久,詢問情況,黃粉(蟲甲)幼蟲要對嬤嬤講的事情卻決不能講出來;只能斷定:天主教黃粉(蟲甲)幼蟲——磨坊主安東·馬特恩信奉東正教——為防萬一,草擬了主教通告;輕聲說出一個正在平步青雲的部長名字,此人——名字就是預兆——據說名叫維爾梅林,他將借助一些天主教家庭,建立一個國中之國;黃粉(蟲甲)幼蟲提出一些法律草案;黃粉(蟲甲)幼蟲堅持開辦教會學校;出於宗教信仰方面的原因,天主教的黃粉(蟲甲)幼蟲拒絕重新統一;黃粉(蟲甲)幼蟲治理著西德——因為那個東德小國打發它的計劃經濟理論家來時,已經為時過晚。

  在磨坊主帶著他那口袋二十磅重的麵粉——順便提一下,有幾磅埃普品種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從如今屬￿波蘭的維斯瓦河三角洲籌措到,然後裝進那袋麵粉中的——也就是說,在磨坊主馬特恩帶著他那些養尊處優的黃粉(蟲甲)幼蟲能參與計劃奧得河沼澤裡的斯大林施塔特鋼鐵聯合企業,參與建設施瓦策蓬珀能源聯合企業,參與聲名狼藉的維斯姆特公司提煉鈾和鎢,參與創立社會主義生產隊之前,身穿便服的官員們就已經對說著話的黃粉(蟲甲)幼蟲周圍地區採取了保安措施。因為很可能當時洛伊施訥和梅維斯先生——烏布利希甚至還派遣了努施克——有幾次成功地突破了一位將軍及其手下駐防的那個封鎖區,如今,德意志民主共和國就位於另一邊,要是人們有土豆和大量回形針的話——不過這樣一來,他們就一無所有,甚至連鐵絲網也不夠了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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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此處影射當時流傳的一個謠言,說修建柏林牆所需要的鐵絲網是由一家西德公司提供的。

  經濟奇跡的批評者們伸出食指,在象徵性的艾哈德像旁如飛箭一般奔馳而過。他們同樣會因為拖拖拉拉而錯過通往迪爾肯的機動車。庫比先生和所有的小型歌舞演員手持毒箭,掌握論據,會唱尖酸刻薄的諷刺歌曲。要是他們去朝拜磨坊主馬特恩、去諮詢的話,他們就會動搖一個帝國。因為認為有成見的黃粉(蟲甲)幼蟲心目中只有那個絕無僅有的康拉德,這是錯誤的。恰恰相反!早期那些黃粉(蟲甲)幼蟲拜訪者,那些新聞界的先生和那些擔心大企業會被拆散的先生,將證實在二十磅重的小口袋中,從一開始就籠罩著極其激烈的反阿登納氣氛;黃粉(蟲甲)幼蟲曾經向這位只去四翼風車磨坊朝拜過四次而且往往都帶著外交政策問題前去的市長,這位作為首任總理的不中用的市長提出,它們的判斷對他不合適;更確切地說,它們異口同聲地叫道:「漢斯·格洛布克肯定就是那個一聲不吭的、在幕後起作用的抵抗運動戰士。」

  情況發生了變化。如果不是黃粉(蟲甲)幼蟲培訓的信徒把蠕蟲的話牢記在心,把漢斯·格洛布克博士變成影子內閣總理,因此使聯邦議院中的黃粉(蟲甲)幼蟲議會黨團以及在重要部門中的一些國務秘書說話頗有分量的話,很多事情,很可能一切都會告吹。

  那麼磨坊主馬特恩呢?他得到了什麼樣的榮譽呢?難道說好幾家畫報的免費贈閱,還有年終贈禮——從汽車聯合會直到漢諾威一漢尼拔礦區贈送的公司掛曆——就是他唯一的收益?他得到了一官半職,得到了勳章或者股票紅包沒有?磨坊主發財沒有?

  他兒子在四九年三月同黑牧羊犬一道來看他,他兒子目前還沒有見到一個錢。在室外,西風猛烈地吹著停止不動的風車葉片。內卡蘇爾姆和聯合鍋爐廠的代表剛才急駛而過——諮詢已經結束。二十磅重的小口袋放在保險櫃裡。黃金小嘴安置了這件家具——克勞斯—瑪法伊公司的一件捐贈品,該公司的多數票由布德魯斯佔有,屬￿弗利克集團——因為他認為隨隨便便地把這個小口袋放在土堤軀幹內不保險。就連新近毫無目的購置的物品也是引人注目的。在寬大的鳥籠裡——溫特沙爾公司贈送的禮品——兩隻虎皮鸚鵡——格爾林康采恩贈送的禮品——正在接喙。可是父與子卻四目相對,悄然而坐。這當兒,偶爾傳來的諸如「哎!」或者「事情就是這樣!」的驚叫聲也變得無足輕重。兒子用親切的口吻第一個開口講話:「父親,黃粉(蟲甲)幼蟲又給你說什麼來著?」

  父親拒絕道:「說父親。父親,總是父親。」

  這時,兒子自然而然得問到母親和姑姑:「那麼母親呢?洛爾興姑姑呢?你同她們分散了?」

  磨坊主用食指指著放麵粉的地板:「在半路上她們都淹死了。」

  兒子突然想到打聽老熟人的下落:「那麼克裡韋呢?呂爾曼呢?卡爾威澤呢?卡布龍一家人在哪兒呢?那個老福爾歇爾特和希溫霍爾斯特一邊的勞以及他的黑德維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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