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君特·格拉斯 > 狗年月 | 上頁 下頁


  後來聽說有好多人講:老蒂德之所以把他的洛特興嫁給猶太人阿姆澤爾,只是因為他像很多農民、商人、漁民和磨坊主那樣——儘管磨坊主馬特恩來自尼克爾斯瓦爾德——在阿爾佈雷希特·阿姆澤爾那兒欠了很多債,為了他的四套馬車能繼續存在更是債臺高築。此外,還有人說,為了要證實某種事情,阿爾佈雷希特·阿姆澤爾當著地區市場整頓委員會的面,明確回絕了對於飼養豬的過多資助。

  對於一切都比較清楚的布勞克塞爾給所有這些猜測都暫時畫上了句號。因為無論是愛情還是票據債務,現在已經把洛特興·蒂德帶進了他家裡;他無論是作為受洗禮的猶太人還是作為受洗禮的基督徒,每個禮拜天都坐在博恩薩克的漁民教堂裡;阿爾佈雷希特·阿姆澤爾這個有進取心的維斯瓦河岸的商人——順便說一句,一個在一九○五年已登記在冊的博恩薩克體操協會的寬肩闊背的創始人,一個教堂合唱隊裡聲音洪亮的男中音,在索姆河和馬恩河①河岸被提拔為多次受獎的預備役少尉,一九一七年,在他兒子愛德華出生前不到兩個月,在凡爾登要塞附近陣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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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索姆河和馬恩河均在法國。

  第九個早班

  瓦爾特·馬特恩受到公羊星座撞擊,在四月份出世。三月份的魚敏捷、能幹地把愛德華·阿姆澤爾從母親的腹腔中拉了出來。五月份,在烤鵝燒焦,馬特恩祖母站起身來時,磨坊主的公子接受洗禮。洗禮按照天主教的方式進行。在四月底,死去的商人阿爾佈雷希特·阿姆澤爾的兒子已經在博恩薩克的漁民教堂中成了虔誠的天主教徒。按照當地的風俗,在洗禮時灑的水有一半是維斯瓦河河水,另一半是波羅的海海水。

  無論其他那些從第九個早班開始同布勞克塞爾打賭的編年史家,今後會與布勞克塞爾的看法大相徑庭地報導什麼,在希溫霍爾斯特受洗者這件事上,他們都不得不贊同我的意見:愛德華·阿姆澤爾,或者埃迪·阿姆澤爾、哈澤洛夫、黃金小嘴等等,在所有這些人當中是最令人激動的主角。這些人應當使這篇紀念文章變得生動活潑——布勞克塞爾的礦山快十年了,既不開採煤炭、礦石,也不開採鉀鹽——但布勞克塞爾除外。

  他的職業從一開始就是要發明稻草人。雖然如此,但他對於鳥兒毫無反感。而鳥兒們不管有什麼樣的飛行方式和什麼樣的羽毛,很可能對他都有所不滿,不滿他發明稻草人的想法。洗禮剛結束——鐘聲尚在當當地響——它們就認出了他。然而愛德華·阿姆澤爾卻胖乎乎地躺在拉得平平整整的洗禮繈褓下面,不讓人看出鳥兒對他是否有某種意義。教母名叫格特魯德·卡爾威澤,以後每年,而且正好在聖誕節時,都給他織羊毛短襪。受洗者在她那雙粗壯有力的胳膊上,被抱到許多應邀參加沒完沒了的洗禮宴會的人們面前。娘家姓蒂德的阿姆澤爾寡婦呆在家裡,監督擺好餐具,在廚房裡作最後的指示,把調味汁的味道調好。不過,所有來自大麯因德爾的蒂德家成員,四個在騎兵隊隨時有生命危險的兒子除外——後來老二陣亡了——都身穿質地上乘的衣服,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在洗禮繈褓的後面。沿著死維斯瓦河走的有:希溫霍爾斯特的漁民克裡斯蒂安·格羅梅和娘家姓利德克的瑪爾塔·格羅梅太太;赫伯特·基納斯特和他妻子、娘家姓普羅布斯特的約翰娜;卡爾·雅各布·阿於克,他的兒子丹尼爾·阿於克在為皇家海軍效力中死於多格灘①;漁民寡婦,她的兄弟雅各布·尼倫茨駕駛她的漁輪;在恩斯特·威廉·蒂德的兒媳婦之間——這些人一副城裡人打扮,穿著粉紅色、鵝黃色和青紫色的衣服,黑色的高跟鞋擦得亮亮的,扭保作態地走著——是老神父布萊希——那個著名的副主祭A.F.布萊希的後裔A.F.布萊希擔任聖瑪利亞教堂的教士,從一八○七年到一八一四年,也就是在法國人統治時期撰寫了但澤市的編年史。來自西諾伊費爾的大薰制食品作坊主弗裡德裡希·博爾哈根走在已經退休的船長布龍薩爾德身邊,這位退休船長在戰時擔任普勒倫多夫的志願船閘管理員,找到了一項任務。韋斯林肯的飯店老闆奧古斯特·施波納格爾比馬約琳·封·安庫姆高出一頭。因為從一九一五年初起,小曲因德爾的地主迪爾克·亨利希·封·安庫姆已經不在人世,施波納格爾就挽住了馬約琳僵硬垂直的胳膊,走在那對博恩薩克經營煤炭生意的布澤尼茨夫婦後面。殿后的是有殘疾的希溫霍爾斯特村村長埃裡希·勞及其已經懷孕幾個月的妻子瑪加營特·勞。瑪加營特作為尼克爾斯瓦爾德村村長莫姆貝爾的女兒,其婚姻並不般配。堤壩督察哈貝爾蘭德因為嚴守崗位,在教堂門口就不得不告別。很可能還有不少孩子,所有這些人頭髮都太黃,都穿著過於華麗的衣服,他們拉長了這個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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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多格灘,一澤杜格淺灘,位於北海,1915年1月24日德、英兩國在此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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