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歌德 > 一個美好心靈的自述 | 上頁 下頁 |
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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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沒有通過任何外界的鼓勵手段,好像純屬偶然我拿起無意中想到的讚美詩集,使我驚訝的是,我在這本書中確確實實找到了一些似乎預示著我所感覺的東西的詩歌,這些詩歌自然形式奇特,措詞具有獨創性,語句質樸,深深吸引住我。一些特有的感覺仿佛以一種獨具特色的方式表現出來,沒有煩瑣哲學派拘泥的術語使人聯想到一些呆板或平庸的事。人們感覺到了我所感覺的東西,對此我深信不疑,而且我認為自己非常幸福,能夠把一首這樣的小詩記在腦子裡,並且能夠保持好幾天都不忘記。 自從我瞭解了這本詩集的真實情況那一時刻起,大約三個月的時間就這樣流逝而去。終於我下定決心向我的朋友費羅吐露出一切,並且請求他把那些著作也分給我一些,我對這些著作的好奇心現在已經超越了限度。我也真正這樣做了,儘管在我心中有某種東西鄭重地勸阻我不要這樣做。 我把整個故事都十分煩瑣地講給費羅聽,因為他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個重要人物,而且因為我的講述對他而言包含了最嚴厲的勸其懺悔之說教,所以他極為驚愕和感動。他痛哭流涕。我感到高興,並且相信,我的說教已經導致他完全改變了看法。 費羅向我提供一切我所渴望閱讀的著作,現在我的想像力因為汲取了過剩的養料而大大加強,我的進步十分顯著,我按照秦策多夫伯爵的方式進行思考和交談,別以為我就是至今也不知道如何評價這位伯爵的方式方法,我願意公平地對待他。他不是一個空洞的幻想家,他在大多數情況下都以一種大膽奔放飛馳的想像力論談諸多偉大的真理。凡是誹謗過他的人既不懂得如何評價他的特性,也不懂得如何辨別。 我對他的敬仰難以置信。假如我是我自己的主人,能主宰自己的命運,我一定會離開我的祖國和朋友,我會被吸引到他那裡去。我們肯定能夠互相理解,不過我們很難互相長久相處。 感謝我的守護神,他那時把我緊緊地限制在家庭內部的環境中,如果我只要能夠到家中的花園裡走一趟,就已經能算作一次大的旅行。照顧我那年老而又體弱多病的父親就夠使我費事的了,在空閒娛樂的時間裡我用高尚的幻想來消磨時間。我所能見到的唯一的外人就是費羅,我的父親非常喜愛他,費羅與我的公開坦誠的關係卻通過最近一次求愛而受到了一些損害。這次打擊對他的觸動並不深,後來他又幾次試圖征得我的同意都沒成功,於是他就避免再談這方面的事情,更何況他的知識廣博,所以他善於輕而易舉地轉變新的話題。 就這樣,我自覺自願地當了一名亨胡特兄弟會教派的修女,我必須得隱瞞我在情感和愛好方面新的轉變,尤其是在宮廷牧師長面前,他作為專門聽取我懺悔的神父,我完全有理由尊重他,他極端厭惡亨胡特兄弟會教派,他對此作出的偉大功績就是現在在我心目中也沒有被貶低。可惜這位值得尊敬的牧師長要在我這裡和別的人那裡經歷許多苦惱啊! 好多年以前,宮廷牧師長在國外曾經結識過一位溫文爾雅的紳士,他認為這位紳士是一個誠實可靠篤信上帝的人,並把他當作一個真正尋求上帝的信徒一直不間斷地與他保持著通信關係。可是這位紳士後來卻與亨胡特兄弟會教派為伍,並且長時間地逗留在亨胡特兄弟會教友中間,這個結果對於他的宗教領導人來說是多麼的痛苦啊!與此相反,當牧師長的這位朋友後來最終與亨胡特兄弟會教友關係破裂,並決心搬到他的附近居住,看來又要重新完全依從于他的領導時,他又是何等愉快啊! 於是這個新來的人簡直就猶如凱旋而歸,被介紹給牧師長的所有特別喜愛的小羊羔了。只是他沒有被引薦到我們家裡,因為我的父親已經不再習慣看見任何生人。這位紳士得到了大家絕對的認可,他具有宮廷的文雅風度和令全體教徒傾心悅慕的丰采,同時他還有許多美好的樸實的品質,不久他便成了所有認識他的人的大聖徒,他在宗教上的恩人對此感到無比的喜悅。遺憾的是這位紳士只是從外部環境上與兄弟會教派決裂了,在他的內心裡他仍然是一個完完全全的亨胡特兄弟會教派的教友。更確切地說他真正依戀的還是事物的現實性;就連秦策多夫伯爵所關心的無價值的瑣事也極為適合於他。他從前已經習慣了那種思維方式和談話方法,現在當他必須得在他的老朋友面前隱瞞自己的觀點時,他覺得更加有必要這樣做:只要他一看到自己周圍有一小堆心腹,他就得帶著小詩、祈禱文和小圖片出現在他們面前,而且他要像人們所能想像的那樣博得大家的高度嘉許。 我對這整個事情全然一無所知,繼續我行我素地蹉跎歲月。很長時間我們彼此都互不相識。 有一回我在閒暇時間去看望一個生病的女友。我在她那裡碰到了許多熟人,並且很快地覺察到,我妨礙了他們談話,我不露聲色繼續觀察,使我吃驚的是我發現在牆壁上掛著幾幅亨胡特兄弟會教派的圖畫,這些畫都鑲嵌在精美的鏡框裡。我迅速地領悟到,在我沒有在家的這段時間內可能發生了什麼事,於是我也以幾首相應的詩句歡迎這種嶄新的現象。 人們可以料想到我的女友們是多麼驚訝。我們彼此表白了自己的觀點,並且立即相互取得一致,成為了知己。 於是我時常尋找機會出去。可惜我只能每三周或四周見到她們一次,我熟悉了這些高尚的教徒,並且漸漸地認識了這個秘密團體的所有成員,只要有可能,我儘量去參加他們的集會,鑒於我是一個愛好交際的人,聆聽他人暢述衷腸,並且也把自己的心裡話和自己至今獨立苦心思索的東西推心置腹地傾訴給他人,使我感到無窮的愉悅。 我還沒有偏頗到這種程度,以至我連這一點都沒有注意到,他們只有少數人能夠覺察這些婉轉的話語和措辭的意思,而且他們由此所受到的鼓勵也並沒有超過以前在教堂裡諦聽象徵性語言的教誨時對於他們所起的促進作用。儘管如此,我仍與他們共同繼續前進,並且不容任何情況使自己迷惘。我認為,我經不起審查和內心的考驗。要是我作好了準備,通過一些清白無害的磨煉使自己達到更完美的境界就好了。輪到我發表看法時,我直言不諱,我堅持主張,對於一些十分敏感的事物,與其點明它的意思,不如通過言語隱藏它的意義,除此以外,我沉靜並且和善地聽任每一個人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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