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麥斯特的漫遊年代(74)_歌德

七四

　　第四章

　　費德裡希作移民團的編年史作者——萊納多的故事：他對手工業和技術的愛好。

　　第二天早晨，費德裡希手拿筆記本準時走進威廉的房間，把本子遞給威廉，說：「昨天晚上我聽了你不厭其詳他講述了你所有的美德，使我插不下嘴談談我的優點，我卻對此引以自豪，這說明我夠資格作這個大旅行因的成員。請看看這本筆記，你就會承認這個試樣是不錯的。」威廉瀏覽一遍這本簿子，發現字跡清晰可讀，雖然寫得潦草，但把他昨天所作關於解剖學的報告差不多逐字逐句地記錄下來了，因此他掩飾不住自己的驚訝。

　　費德裡希說：「我們結合的基本原則，你是知道的：每個人要求作為團體的成員，必須掌握一門專長。於是我絞盡腦汁想，我能做到什麼呢，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其實我根本毋需外求，沒有人比我的記憶力好，沒有人比我寫得又快、又輕鬆、又清楚。你大概想得起我在我們的戲劇生涯中就有這些優點吧，那時我們去打麻雀，卻想不到一槍碰巧命中一隻兔子，帶回廚房供我們美餐一頓。我不是常常不用腳本就提示臺詞嗎！我不是常常在少數幾個鐘頭內就憑記憶寫好戲文嗎！那時你覺得這是不錯的，並認為是理所當然，我也是這樣想，可是我料想不到我這點本事究竟。什麼用。神父首先發現這點，他看出這正符名他的意圖，於是他讓我試試練習，我輕而易舉地就使得一位嚴肅的男子滿意，令我高興不已。現在我一個人在必要時候可抵得上整個秘書處，此外，我們還隨身帶者一部雙腿計算機，沒有任何一個擁有眾多官吏的王侯，比我們的上司配備得更好了。」關於這類活動的愉快談話，又把思想引導至團體的其他成員身上。「你得好好地考慮，」費德裡希說，「象我的菲琳娜那樣似乎是世界上最沒用的人，現在居然成為大鏈條上極有用的一環，你只消放一塊布在她面前，不管是男是女，領來讓她瞧上一眼：她不量尺寸，就可以從整塊布上隨手剪裁，同時經濟地利用一切布片和布條，把它們派上最好的用場，而完成全套手續不需要紙剪的尺碼。只要靈活而深思的一眼，就使她心裡完全有數，她打量來人一下，立即動手剪裁，隨便那人高興去哪兒就去哪兒，她繼續剪裁，最後給那人縫製出一件十分貼身的上衣。不過這不找一個縫紉師來幫忙是不行的。孟坦的呂娣現在已經安靜下來了，始終一聲不響，細心縫紉，投人比得上她，她一針一針地縫，密如穿珠一般。由此可以看出，人是怎樣可以改變的；本來有那麼多的廢物拖累著我們，好比是披著由習慣、愛好、懶散和專斷拼湊而成的破爛大衣。究竟大自然對我們有何打算，它賦給我們以無比優秀的才能，卻是我們既發現不出，也運用不了的。」大夥兒愉快地聚合在一起，一般地考慮到團體結合的種種優點，這就展開了極其美好的遠景。

　　當萊納多參加到他們中間來時，威廉也請他談談自己，談談她迄今的生活歷程，關於他怎樣自勵和助人的方式，也請他給予友好的報道。

　　「你大概還記得吧，我最好的朋友，」萊納多回答，「我們結識的最初時刻，您發現我是處在多麼奇妙的興奮狀態中；有種無比奇特的要求，有種不可抗拒的欲望，使我陷身下去而不能自拔；那時候能談的只是如何應急，只是準備接受沉重的痛苦，越來越表明我在加劇自尋的苦惱。那時我還不能把我少年時期的生活告訴您。但是現在為了把您帶到我曾經走過的路上來，我卻不得不講了。

　　「在我由於環境關係逐漸發展起來的最早的才能當中，出現一種愛好工藝的傾向，這種傾向逐日滋長，在農村裡常有迫不及待的感覺，每逢村裡有較大的建築，尤其是小規模的改造，以及增加設施，翻新花樣等而缺乏各項手藝時，村裡人寧願笨手笨腳地馬虎完事，而不願精工細鑿延遲時間。幸好有位全能工匠在我們本區到處遊歷，因為他覺得我這人可靠，寧願支持我，而不支持任何別的鄰人；他給我安裝了一架車床，每次來訪，他為了自己的目的使用車床比給我上課的時間多。於是我也購置了細木工用的工具，我對細木工的愛好由於當時公開的信念而被提高和加強了：誰不懂得在萬不得已時要靠手工勞動維持生存，誰就沒有勇氣走向生活。老師根據本身信奉的原則贊成我的熱忱；我幾乎想不起，我曾經遊玩過，因為所有的閒暇時間都用在手工活動上去了。我甚而可以自誇，我在少年時就迫切要求把一名靈巧的鐵匠提高成為制鎖匠、制挫匠和鐘錶匠。

　　「為了辦到這一切，自然先得備好所需的工具，我們多半吃虧在那些工匠犯了混淆手段與目的的毛病，他們寧可把時間花在準備和計劃上，而不切實認真地去從事工作。我們實際上一顯身手的地方，是裝修任何地主都缺少不了的園圃；一些苔薛小屋和樹皮小屋，圓木橋和長條凳也是我們辛勤勞動的證明，我們以此在文明世界中努力表現具有完整粗獷風格的原始建築藝術。

　　「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愛好引導我更認真地去參加一切對社會有益的在當前情況下不可缺少的工作，而這也賦給我多年的旅遊一種真正的樂趣。

　　「然而人總是習慣於在走過的路上繼續漫遊，所以我對於機器製造不適宜，而比較適合於直接的手工勞動，在這兒，我們把力量和情感結合在一起使用；因此，我樂意居留在與外界隔絕的區域裡，根據情況而從事這種或那種和在家一般的勞動。這種情形給予每種聯合一種獨具的特徵，賦給每個家庭及由許多家庭組成的小部族一種明確的性格，人們懷著無比純潔的感情，生活在一個生動的整體當中。

　　「我在這兒養成習慣，把一切事情都記錄下來，並配上一些插圖，這使我目前度過值得讚歎的愉快時光，它在將來也不無可以應用的希望。

　　「我現在把這種愛好，這種培養出來的才能極好地利用在團體交給我的重要任務上，我正在著手調查山區居民的生活狀況，把有用的愛好遊歷的人吸收到我們隊伍中來。您願意在我忙於各種事務時，翻閱一部分我的日記來度過美好的夜晚嗎？我不想斷言，讀它令人愉快，但是我覺得它總可以消遣時間，使人知道一些情況。我們總是常常把自己反映在所寫出來的一切東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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