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麥斯特的學習年代(78)_歌德

七八

　　第二章

　　維爾納來信/商人和市儈社會

　　「——事實就是這樣，也許倒是不錯的，每人遇到任何機會都為自己那一行而從事活動。善良的老人剛剛去世不久，家中就再也沒有出現一點兒符合他的意思的事情了，朋友、熟人和親戚都蜂擁而來，尤其是各式各樣趁機撈點油水的人。東西拿來拿去，有人付款，有人抄寫，有人計算，一部分人弄來葡萄酒和蛋糕，另一部分人又吃又喝，可是我看沒有人比婦女們更專心致志地認真料理喪事。

　　「因此，親愛的，你得原諒我，趁此機會我也想到我的利益，我儘量幫助你的姐姐，積極活動，一旦機會湊巧來到，我就使她明白，當前我和她的事情是加快結合，這一直被我們雙方的父親過於重視繁瑣禮節而拖遲到現在。

　　「不過你現在別以為我們忽然異想天開，要把那座空洞的大屋子據為己有。我們比較謙讓，也合情合理一些，你得聽聽我們的計劃。結婚以後，你的姐姐立即遷到我家裡，甚而也連同你的母親一起。

　　「你也許會說：『這怎麼可能？你們窩巢裡根本沒有空地方呀。』我的朋友，這正是藝術！巧妙的佈置使得一切成為可能，你不相信，如果我們所需的空間不大，就有不少空地方了。我們賣掉那大屋子，現在正有一個好機會，賣屋所得的錢，可以獲得百倍的利息。

　　「我希望你同意這麼辦，但願你絲毫沒有受到你父親和祖父那種華而不實的愛好的遺傳。你的祖父把最高的幸福放在收羅大量不起眼的藝術品上，我大概可以說，沒有人能同他一起欣賞這些作品，你的父親生活在珍貴的陳設當中，他不讓任何人和他一起共享。我們要另外來過，而我希望得到你的贊同。

　　「的確如此，在我們家整個屋子裡，我除了在我的寫字臺旁邊佔有一席之地外，沒有更多的地方，我還看不出，將來可以在哪兒安放一隻搖籃；不過在老家之外，外面有的是更多的地方。丈夫可去咖啡館和俱樂部，妻子可去散步和乘車兜風，而美麗的鄉間勝地，則可供男女兩人之用。這時候最大的優點是，我們圓桌上賓客常滿，而你的父親卻不能招徠朋友，他越是盡心招待，他們越不肯買他的賬。

　　「家裡千萬不要有多餘的東西！不要有過多的家具，器具，也不要有馬車和馬！只要有」錢就行，然後每天合情合理地幹你心愛的事情。千萬別多置衣物，身上只穿最新最好的東西，男子可以另換外衣，女人可以拍賣裙子，只要它們有幾分不流行了。我最討厭不過的是保存這類舊雜貨。要是有人贈我極貴重的寶石，而條件是要我天天戴在手指上，那我就不會接受，因為死的資本能喚起人什麼歡樂呢？所以我的快樂信條是：幹好自己的業務，好好賺錢，同親人一起快樂生活，至於世界其他的事情，除了可以利用而外，用不著瞎操心了。

　　「不過你現在會說：『在你門漂亮的計劃中怎樣安排我呢？一旦你們賣掉我的老家房屋，而你們家裡卻一點兒多餘地方也沒有，我在哪兒落腳？』「這自然是主要點，弟弟，關於這點，我馬上就要為你效勞，不過事先我對於你那樣高明地應用時間，不得不表示應有的讚揚。

　　「告訴我吧，你怎樣在短短的幾周裡，就開始成為一切有益和有趣事物的行家？我看出你身上這麼多的才能，實在不敢相信你竟能那樣地注意和努力。你的日記使我們確信，旅行對你多麼有益；關於鐵廠和銅廠的描述是出色的，表示你對事物有許多理解。我以前到這種廠也去訪問過；不過我的報告和你的比起來，未免顯得太蹩腳了。關於亞麻布製造的整個來信是富有教益的，提到競爭也非常中肯。可是有幾個地方你的加法上有錯誤，不過這是可以原諒的。

　　「然而使得我和我的父親最高興不過的. 是你對於經營管理和農田改良方面有透徹的認識，我們希望在一個非常肥沃的地區買到一片由官方暫管的大莊園。我們把賣老屋所得的錢用在這上面；出租一部分，留下一部分，我們指望你遷到那兒去，肩負起改良的工作。這麼一來，少說一點，莊園在幾年之內，可以增加三分之一的價值；再把它賣出去，尋找一個更大的，加以改良，再行處理，你對這事正是適當的人選。這時我們的筆在家裡也不會閑著，不久我們的處境將會使人豔羨。

　　「現在別了！祝你在旅行中享受你的生活，到你覺得有趣和有益的地方去吧。在頭一個半年之前，我們不需要你作什麼；你可以隨心所欲地周遊世界；因為一個聰明人可以在旅行中受到最好的教育。別了，我高興和你密切聯繫，今後在行動的精神上也和你取得一致。」這封信儘管寫得這麼好，也包含有許多經濟上的真理，然而它使得威廉大為掃興。讚揚他捏造的統計、工藝和農業的知識，不啻是一種暗中的責備；而他的姐夫向他預示那種市民生活的幸福理想，絲毫也打動不了他。他卻被一種秘密的矛盾精神猛烈地推到相反的一面。他深信自己只有在舞臺才能完成所希望得到的教育，維爾納越是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他明顯的對手，似乎更加強了他作出決定。接著他總結了一切論據，心裡更證實了自己的意見正確，也更相信有理由可以向聰明的維爾納作有利的闡述，於是就寫了下面的回信，我們也同樣轉錄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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