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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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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沒什麼可怕的。」 他脫掉了襯衫,洗了臉,一跺腳,吼道: 「是誰?混蛋,應該把把他牽到廣場上去抽一頓! 你怎麼不宵去睡覺,還坐在這兒幹什麼?」 我去睡覺了。 可是沒睡成。剛躺到床上,一陣嚎叫聲又把我從床上拽一起來。 我跑到廚房裡,姥爺手秉蠟燭站在中間,他雙腳在地上來回蹭問: 「老婆子,雅可夫,怎麼了? 什麼事兒?」 我爬到炕爐上,靜觀屋子裡的忙亂。 嚎叫聲有節奏地持續著,如波浪地拍打著天花板和牆壁。 姥爺和舅舅像沒頭蒼蠅似地亂竄,姥姥吆喝他們,讓他們躲開。 格裡高裡抱著柴火填進火爐,往鐵罐裡倒上了水,他晃著大腦袋來回走著,像阿特拉罕的大駱駝。 「先升上火!」 姥姥指揮著。 他趕緊去找松明,一下子摸到了我的腳: 「啊,誰呀?嚇死我啦,你這個小鬼!」 「這是幹什麼啊?」 「你的娜塔莉婭舅媽在生孩子!」他面無表情地回答。 我印象中,我媽媽生孩子裡並沒有這麼叫啊。 格裡高裡把鐵罐子放到了火上,又回到了我身邊。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陶制的煙袋: 「我開始抽煙了,為了我的眼睛!」 燭光映著他的臉,他一側的臉上沾滿了煙渣兒,他的襯衫撕破了,可以看見他的根根肋骨。 他的一片眼鏡片兒中間掉了一小塊,從這個參差不起的破洞裡,可以看見他那好像是個傷口似的眼睛。 他把煙葉塞進煙鍋,聽著產婦的呻吟,前言不搭後語地說: 「看看,你姥姥都燒成了什麼樣兒了,她還能接生? 「你聽,你舅媽嚎的,別人可是忘不了她了! 「你瞧瞧吧,生孩子有多麼困難,就是這樣,人們還不尊敬婦女! 「你可得尊敬女人,尊敬女人就是尊敬母親!」 我堅持不住了,打起了瞌睡。 嘈雜的人聲、關門的聲音、喝醉了的米哈伊爾舅舅的叫喊聲不斷地把我吵醒,我斷斷續續地聽見了幾句奇怪的話: 「打開上帝的門……」 「來來來,半杯油,半杯甜灑,還有一勺煙渣子……」 「讓我看看……」這是米哈伊爾舅舅無力的吼聲。 他癱坐在地板上,兩隻手無力地拍打著。 我從炕上跳了下來。燒得太熱了。 可米哈伊爾舅舅突然抓住了我的腳脖子,一使勁,我仰面朝天地倒了下去,腦袋砸在了地板上。 「混蛋!」我大罵。 他突然跳了起來,把我扔起來又摔地地上: 「摔死你個王八蛋……」 我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姥爺的膝蓋上。 他仰著頭,搖晃著我,念叨著: 「我們都是上帝的不肖子孫,誰也得不到寬恕,誰也得不到……」 桌子上還點著蠟燭,可窗外的曙色已經很重了。 姥爺低頭問我: 「怎麼樣了?哪兒疼?」 渾身都疼,頭很沉,可我不想說。 周圍的一切太奇怪了:大廳裡的椅子上坐滿了陌生人,有神甫,有穿軍裝的老頭子,還有說不上是幹什麼的一群人。 他們一動不動,好像在諦聽天外的聲音。 雅可夫站在門邊兒上。 姥爺對他說: 「你,帶他睡覺去!」 他作了個手勢,招呼我跟他走。 進了姥姥的房間,我爬上床,他低聲說: 「你的娜塔莉婭舅死了!」 我對這個消息並不感到特別吃驚,因為她很長時間不露面了。不到廚房裡吃飯,也不出門。 『姥姥呢?」 「那邊兒呢!」 他一揮手,走了。 我躺在床上,東張西望。 牆角上掛著姥姥的衣服,那後面好像藏著個人;而窗戶上好像有很人的臉,他們的頭髮都特別長,都是瞎子。 我藏到了枕頭底下,用一保眼窺視著門口。 太熱了,空氣讓人窒息,我突然想起了茨岡死時的情景,地板上的血跡在慢慢地流淌。 我身上好像碾過了一個載重的軍隊,把一切都碾碎了……門,緩緩地打開了。 姥姥幾乎是爬著進來了,她是用肩膀開的門。 她對著長明燈伸出兩隻手,孩子似地哀叫: 「疼啊,我的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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