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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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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斷了,後來又發出了斯吉潘的低沉的聲音: 「應該這樣——先跟農民們個別談一談。譬如像阿廖夏·瑪考夫,他很機靈,認識字,又受過他們的氣。還有謝爾蓋·蕭林,也是個聰明的農民。克尼亞節夫,是個正直大膽的人,暫時這樣就夠了!應該去看看她所講的那些人。我拿著斧頭到城裡去,給人家劈柴,就說去掙幾個錢。這裡應該小心,她說得對,人的價值,就在於他的工作。就像今天那個鄉下人一樣。那個人,即使你他放在上帝面前,他也不會屈服的,……他站得非常穩。可是尼基塔怎樣呢?他也覺得難為情了,——真是難得的!」 「在你們面前那樣打人,你們還張著嘴巴看著……」 「你不能這樣說,我們沒有自己動手打他,你就應該說一聲謝天謝地了!」 他低語了許久,一會兒壓低了聲音,幾乎使母親聽不見,一會兒又突然講得很高、很響,這時,塔齊揚娜就攔住他: 「輕一點兒,不要吵醒了她……」 母親沉沉地入睡了——睡魔好像悶熱的烏雲一般一下子就罩在她的身上,把她摟抱起來,迅速地帶去了。 當塔齊揚娜喚醒母親的時候,灰色的黎明還在茫然地望著小屋的窗子,整個村子仍然沉靜在寒冷的寂靜之中,教堂的鐘聲睡意正濃地在村子上空飄蕩著,爾後漸漸消失在遠方的天際。 「茶爐生好了,喝點茶吧,不然一起來就走,會覺得很冷的……」 斯吉潘一面梳弄亂糟糟的鬍子,一面事務式地問她城裡的住處。 母親覺得,今天他的臉好像好看些了,輪廓也更清晰了。 喝午茶的時候,斯吉潘笑著說: 「真是巧得很!」 「什麼?」塔齊揚娜問。 「這樣相識!這麼簡單……」 母親仿佛沉思地接過話頭兒,語氣非常確切。 「幹著這樣的工作,什麼都是簡單得叫人驚奇!」 分手的時候,主人夫妻倆都很謹慎地沒有多說什麼廢話,可是對於母親路上的安適卻照顧得無微不至。 當母親上了馬車之後,心中便默默地強化了一個結論:這個農民一定能夠小心而勤奮地工作個不停,恰似田鼠那樣悄無聲息又持之以恆。在他身邊,他的妻子一定經常發出不滿的牢騷,經常閃耀著她那碧眼裡的灼人的光輝,而且只要她活著,那種母親思念死去的孩子的、那種充滿了復仇之心的狼一般的憂愁,就不會在她心中消失掉。 母親還想到了雷賓。 想起了他的血、他的臉、他的熱情的眼睛和他的每一句話語,——她的心由於在暴力前面倍感無力,便痛苦地緊縮起來。一直到進城為止,在那灰色的歲月的晦暗的背景之上,在母親眼前一路上一直浮現著滿面濃須的米哈依洛那結實的身形,——他穿著破爛的襯衫,反綁著雙手,頭髮散亂,臉上充滿了憤怒和對自己的真理的信念。 同時,母親也想起了無數膽怯地縮在地上的村落,想起了成千上萬毫無思想地、終生默默地工作的無所期待的人們…… 生活,仿佛是佈滿丘陵的未曾開墾的荒地。它正緊張地、無言地等待著開墾的工人們,默默地向那些自由的、真誠的雙手許著虔誠的諾言: 「請你種下理性和真理的種子吧,——我可以百倍地償還你們!」 想到自己的成功,母親的心坎兒上不由地感到了一陣均勻的喜悅的顫動,但又好像怕羞似的,她抑制住了這種美妙的喜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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