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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解剖等級(2)


  如果說,在等級劃分上,普遍為人接受的數字是三層,社會學家們則更傾向於「五」層:

  上層
  中上層
  中層
  中下層
  下層

  要將等級的數目一一數清,有些人可能會自動放棄,因為他們會像寫作《美國的炫耀》(1981)一書的約翰·布魯克斯發現的一樣:「在新的美國結構當中,各種各樣的等級仿佛無窮無盡。」或者,他們會像一位被問及波士頓等級狀況的當地人一樣回答:「要我去數清楚或者叫出名來的等級大多了……見鬼,大概有十五到三十個吧。」(就像一個良好的美國公民,他會馬上補充一句:「不過,這事兒跟我可他媽毫無關係。」)

  我的研究結果使我確信,這個國家的等級最好分為如下九類:

  有一點最開始就要弄明白:區分這些等級的決非只有財富一項標準。「不可能只根據金錢,」一位工人說得尤為正確,「因為誰也不會確切知道你這方面的情況。」與金錢同樣重要的因素還有風範、品味和意識。喬治·奧威爾說過:「從經濟上說,毫無疑問只有兩種等級,富人和窮人。但從社會角度看,有一整個由各種階層組成的等級制度。每一個等級的成員從各自的童年時代習得的風範和傳統不但大相徑庭——這一點非常重要——而且,他們終其一生都很難改變這些東西。要從一個人出生的等級逃離,從文化意義上講,非常困難。」當約翰·肯尼迪在電視上看到理查德·尼克松露面時,一臉吃驚地回頭沖他的朋友說:「這傢伙一點沒檔次。」當然他指的並非金錢。

  想像巨額財產和高薪就能賦予一個人高等身份的人們,或許能從一本名叫《與一位百萬富翁共同生活的一年》的小書中獲得些許安慰。該書的作者是科尼裡斯·文德比爾特·惠特尼,他於1981年聖誕節將此書(免費)送給他的朋友們。不用多說,這位作者的平庸、愚蠢,自滿和毫無智慧,只能讓讀者聯想到《拉德納響鈴》中的角色。或者像辛克萊·劉易斯的《認識柯勒惠芝的人》一類的諷刺喜劇裡的人物。「他們很有大城市人的氣派,」惠特尼在描述一次聚會上遇到的人們對說,「來自全國各個地方。」他說得越多,讀者就越容易覺察,除了他的錢以外,惠特尼骨子裡壓根兒就是一個中產階級傢伙,他不自覺他說著他那個社會階層的種種陳詞濫調。

  對於再往下的階層,這條原則同樣適用:金錢並非那麼說明問題。約翰·布魯克斯援用兩家在郊區毗鄰而住的居民為例,很好他說明了這一點,一位先生是汽車修理廠的機修工,典型的「藍領」;另一位是一家出版社的雇員,「白領」。他們的收入不相上下,可生活差別卻大極了。「藍先生」購置了一座乾淨漂亮的「牧場小屋」,「白先生」買下了一座破爛的舊屋,並且自己動手重新裝修了一番。藍夫人在當地的商店,尤其是住家附近的購物中心採購,並覺得它們棒極了,「多麼方便啊。」而白夫人去城裡的店鋪買她的衣物。藍先生飲酒,但寧願偷偷摸摸,並通常是在星期六晚上,窗簾緊閉。白先生一家也飲酒,很開放,常常在自家的後院裡喝。藍先生夫婦常沖著對方大喊大叫,聲音穿過他們的每一個房間,或傳遍他們那塊地皮的每一個角落,但他們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白先生一家總是控制著自己的音量,有時聲音小到互相聽不清楚。至於家居擺設,書籍當然是一個重要標準。藍先生家中見不到哪怕一本書,而白先生家的起居室裡有無數堆放得滿滿的書架。布魯克斯總結道:「總的來說,這兩個家庭可以說毫無相似之處……,但他們的……收入卻大體相當。」同樣,拉塞爾·林斯也正是因為數年前就注意到品味,知識和感覺比金錢更能決定人的社會等級,才提出一個三重結構的說法,即把人分為有高度文化素養的人。有一般文化教養(中產階級趣味)的人、和缺乏文化教養的人。

  並不是說最上層的三個等級沒有錢。界定他們地位的關鍵因素並非只是金錢,而是他們擁有金錢的方式,作為衡量一個等級的指標,金錢的來源遠比金錢的數量更有意義。將上層的三個等級區別開來的最重要的標誌,是他們繼承的財富與自己實際掙得的財富之間的比值。「看不見的頂層」(像洛克菲勒家族,普家族、杜邦家族、梅隆家族、福特家族、文德比爾特家族等),完全依靠繼承來的財產。無論一個人擁有的財富多麼龐大。如果是靠自己的勞動掙來的,比如像電影明星們,就不能位列這一等級,儘管他們的巨額收入和揮金如土的消費可以使他們模仿這一等級的身份。繼承的財產——也就是俗話所說的「老錢」——是標誌頭三個等級的不可或缺的原則,而且最好這個家族的財富已經傳了三代或四代人了。不同地區的人們各有不同的微妙方式來鑒別這種財富的「年齡」。英國旅行家喬納森·拉班在美國中部旅遊時,遇上了一位名叫薩莉的姑娘。她告訴他說,「『新貴』們管密蘇裡州叫Missouri;『老錢』們則說Missoura。」

  看不見的頂層

  一個看不見的階級。他個的錢來源於繼承遺產。他們曾經喜歡炫耀和揮霍。後來,他們在媒體,大眾的嫉恨、慈善機構募捐者的追逐下銷聲匿跡了。

  「當我想到一位真正的富人時,」一位波士頓的藍領階層人士說,「我想到的是那些你從公路上壓根就瞅不到影子的大宅的主人。」所以,我們或許可以乾脆把最高等級稱作「隱蔽的階級」,他們的豪宅從來就建在遠遠避開街道或公路兩側視線的地方。他們喜歡隱匿在山裡,要麼就遠走希臘或加勒比沿岸的小島(他們往往會買下這些島嶼),但求能暫時避開世人的嫉妒和種種煩擾,避開懲罰性課稅,最後,避開政府對私有財產的徵用。萬斯·帕卡德推測,正是1929年的經濟大蕭條嚇壞了那些巨富,教會了他們在炫耀自己的財富時變得「謹慎,幾乎一言不發」。從三十年代開始。大批財富從一些很能鼓勵表現僻的地方(比如紐約上城第五大道的豪宅),轉到了弗吉尼亞的小城鎮,紐約州北部的鄉村,康涅狄格州,長島和新澤西州。十八世紀九十年代索斯廷·范伯倫在《有閑階級的理論》中諷刺過的情形與今日相比可謂大異其趣。在他那個時代,富人們喜歡鋪張聲勢地炫耀自己,奢華的僕人和隨從隊伍就是明證。如今他們藏匿了起來,並非只為逃離妒忌和報復,也是為了躲避媒體對他們的曝光。他們的心機和殘忍與范伯倫時代相比亦大有長進。他們尤其想逃避一個根本不為范伯倫當年所知的更嚴重的威脅:福利基金會的乞討。那些身著三件套筆挺西裝的行乞者,總是成群結夥不屈不撓地打攪著這些有錢人。在美國,巨富的最大滿足曾經來自炫耀;如今,他們不得不隱居山林。真是堪稱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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