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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俗機場


  機場一開始只是糟糕的,後來才變成惡俗的。正如航空業不會將他們的惡俗行為公之於眾一樣,國際飛行員聯合會(International Federation Of Airline Pilots Associations)也不會公佈他們對於惡劣機場的真實看法。舉個例子,洛杉磯國際機場是最糟的機場之一,因其「嚴重的缺陷」被飛行師們贈以「黑星」的美名。其中首要的一條就是「減噪規定」,要求夜間著陸的飛機必須使用一條照明極其糟糕的跑道,常常還伴隨著一陣側風的吹送,毫無疑問,對於即使受訓能在風中著陸的飛行員來說,也無疑是一種令人提心吊膽的招術。

  另一個可怕的地方是華盛頓特區的國家機場:跑道過短,因此要求飛抵該地的飛機掌握複雜的最後時刻機動動作。「真是一塌糊塗」,飛行安全局的約翰·加利波特總結道。不過,航空工業是不太情願讓你瞭解這一切的,惟恐你一旦知道得大多,就會開始全力鼓吹興建全國高速客運火車事業。芝加哥的米德威機場坐落在一片擁擠的居民區中間。它也是以跑道過短為特徵的,只是在其中一條的未端建有一堵醒目的混凝土高牆,對於釋緩鄰人們的神經來說的確是一道堅固的屏障,可對於任何一架掣動不良的正在著陸的飛機來說,卻是一種持久的威脅。但是即便如此,比起坐落在聖地聖哥市中心的臭名昭著的國際機場來說,這些還是安全而讓人放心的地方。在聖地聖哥的機場著陸,你可以近距離看清楚附近高樓大廈辦公室窗內的情景,同樣糟的是,那裡的跑道也很短。

  舊金山國際機場的問題不大一樣。你會在那裡看到一條條排列得很近的平行跑道。在這樣的跑道上,飛行員被要求——正如《密探》雜誌的麥克爾·沃克所言——「翼尖挨著翼尖」地同時著陸(差不多是在以偏航恐懼邀請死亡),以便減低航空交通擁擠,盡力維護每個人的最大利益。不過,沃克宣稱,你是休想瞭解這些事情的:「我們的機場究竟有多適合於飛機起降,這不是普通民眾可以隨時分享的信息。」瞧,這又是處在所謂「信息爆炸時代」的產物。

  這些情況當然是糟糕的。不過,惡俗才是真正可怕的,它經常散佈的說法試圖傳遞這樣的印象:機場是完善的、合理的、舒適的,且與時代的發展同步。在《空中旅行者手冊:空中旅行、飛機和機場指南大全》(1989)中,我們有幸見到一幅聲稱表示「機場航站解剖」的規劃圖。從這幅圖看上去,如果說不上如田園般美妙的話,至少也是十分理想的,竟然和實際生活中人們親身經歷的任何機場毫無相似之處。比如,在圖中的機場裡有一個醫療中心,只要需要,你可以在那兒種牛痘。此外,它還向讀者允諾「大型機場裡還備有手術室」,餐館「常常24小時為大眾開放」。據說,那兒還有旅行社。(我從未在哪家美國機場見到過哪怕一家旅行社。只有當你獲悉前往克裡夫蘭的班機已經被取消了,而你正急於知道還有沒有可能從這裡到那兒去的時候,旅行社或許會很樂意沖向你。)這個圖繪的理想機場有正常運行的自動門和電梯,還提供「淋浴和盆浴」。哥本哈根的機場的確如此,不過絕不是美國的那些機場。

  在這個地方,提供給旅客的不僅僅是便利設施的匱乏,就連可以坐下的地方也寥寥無幾;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唱片音樂;沒有時鐘可以告訴那些來自不同時區的客人現在是什麼時間了(又是信息時代);模糊不清的有線廣播,使人們擔心會錯過一些十分重要的內容;一排排被搗毀的電話,有時電話間的地板上還有尿跡;只有糟糕的地方報紙出售,仿佛那些遠道而來的人和當地人一樣愚蠢;嘻嘻哈哈在那兒閒聊著的操作x光檢測器的安全人員;貼有「兌換外幣」標簽的小亭子,當你費了半天的勁挪到窗口的時候(通常要20分鐘),才發現那兒根本就沒有買賣茲羅提、第納爾、或土耳其鎊的,甚至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些貨幣名。

   波蘭貨幣名。
   南斯拉夫、阿爾及利亞、伊拉克和伊朗等國的貨幣。

  屬￿真正惡俗的機場特有的一種現象就是,離港設施的愚蠢佈局,以至你在「登機通道」裡走得越遠,那些必要的設施就會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地消失得更多。當你繼續前進的時候,往回走已經不允許了,銀行、售報亭、酒吧、廁所等設施統統被留在了身後;這時,你終於停了下來,但不是登機,而是再等候個把小時(由於突然發現飛機出了「機械故障」)。你孤獨地呆在那兒,口袋裡塞滿了不想要的外幣,什麼可讀的東西也沒有,甚至無處可以小便。你就這樣被拘禁在「候機室」裡了,可以想像,這個「候機室」也就真的只有一把躺椅那麼點大。周圍有嬰兒在哭叫,站著的人從一隻腳換到另一隻腳,無聊的人們已經開始準備上演他們的全套節目了。

   英語中「候機室」和「躺椅」均可用lounge一詞。

  《空中旅行者手冊》確實將其中的一章題為「愉快之旅」。在該書的「鳴謝」部分,你可能會發現一些為何惡俗如此氾濫和猖獗的線索,在那兒,你將找到對波音商用航空公司、艾維斯租車公司、托馬斯·庫克父子公司、格魯曼美國航空集團公司、泛美航空公司、環球航空公司、以及紐約—新澤西港務局的由衷謝意。

  這最後一家應對或許是全美最糟糕的機場——約翰·肯尼迪國際機場——負責,它完全是由於未受管制的鬆散經營所引起的混亂的典範,四分五裂的大樓負責不同的航班,且缺少一個清晰。統一的通訊系統。多蘿西·斯道克是一名由紐約飛往維也納的記者,她原打算途中在自己的手提電腦上寫點東西,可是就在登機之前,有人通知她不能攜帶這台電腦上機,理由是擔心它會爆炸。在發現既沒有行李寄存處。也沒有帶鎖存儲櫃(它們好幾年前就已經被拆除了,為了阻止精神失常的人把炸彈鎖在裡面)之後,她「在絕望中」不得不致電一個朋友來機場取走她的電腦。從此次經歷和許多其他經歷中,斯道克小姐得出結論,肯尼迪國際機場是「全世界對待使用者最不友好的機場」。的確,找不到地方存放她的手提電腦是用不著大驚小怪的。她說,「既然這麼一個新奇的怪物(就像一家體面的餐廳一樣)對肯尼迪國際機場派不上什麼用場,你也就很難指望能有一處安全存放此物的地方了。」

  而這一切統統被惡俗所掩蓋——空中侍者或航空小姐的微笑;全體駕駛員似乎考究的假海軍呢制服;迷人的主題曲和口號;根本不是俱樂部的所謂「航空里程俱樂部」;被看做是緊跟時尚與「豪華」的極端不便與不適;還有那些無處不在的試圖告訴你航空遠遠勝過老式輪船與火車的暗示。既然如此美好,那就坐上去,好好享受你的空中之旅吧。

  因為你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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