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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俗標誌(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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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種各樣的遊客往往成為惡俗標誌侵害的對象和替罪羊,當火車經過新澤西州的特蘭頓市的特拉瓦河上時,你從車廂裡就可以看到一塊巨大的有燈光照射的招牌。在這塊招牌上,對於乖巧和韻律的迫切追逐導致了措辭上的災難: 特蘭頓製造,全世界可以拿(TRENTON MAKES THE WORLD TAKES) 是「拿」嗎?也許是「買」?「用」?或者「享受」?什麼都行,絕對不能是「拿」。正所謂弄巧成拙是也。 不過還有一些惡俗標誌的成因則純屬愚鈍和缺乏想像力了。想想美國的火車站裡的消息公告牌吧,那上面各式各樣的語言錯誤令人惱怒,它們往往把正常的顯示火車從X地到Y地的用法徹底倒個個,偏把終點站寫在前頭,招致無可名狀的混亂和錯誤。坐落在東海岸一家大型機場上的歡迎剛剛到達的外國旅客的指示牌,突出地反映了美國的愚笨和地方主義式的偏狹,恐怕全美再難找到一個可以與之相比的例子了,上面用西班牙、德、法和英四種文字指示人們如何使用機場上提供的行李推車。需要明白的是,這裡是移民管制區域,乘客們剛下飛機,還遠遠來不及到銀行窗口去換錢。而要想取一部小推車,你必須先往鎖住它們的機器裡塞一塊美金。有標牌嗎?好極了,有,但上面寫著「請勿使用外幣」。就此,記者克拉克·德裡昂說,這是一個「自詡為世界級的」城市中的精彩的農民水準的行為示範,一個令人難忘的活生生的純粹的惡俗例子。(見「惡俗機場」) 或許是由於本土文化訓練的嚴重衰退(見「惡俗的大學」),越來越多的公共標誌違背最起碼的語言規則,比如短語所能傳遞的可以拆開來理解的意思一般要比從句或句子少,非獨立的句子成份相對於獨立的來說情形也是一樣。有時,一些經驗豐富的作家也會被誘使寫出一些使人難堪的不完整的句子,而且還自鳴得意地以為它們表達了有趣的意思。莫爾迪墨·阿德勒將他的一本書題名為《我們認為這些真理……》(We Hold THese Truths):由於少了諸如「不言自明」(to be self evident)等詞語,不熟悉這類短語的讀者不禁會問,「好吧,你認為這些真理怎麼啦?能否說具體點兒?」不過,儘管令人難以相信,也許阿德勒博士忘了這裡的hold並不是「掌握」(grasp)或者「保存」(treasure)的意思,而是接近「認為」(regard)的意思,不管是什麼原因,其結果是極為惡俗——炫耀而空洞。 這種喜歡採用怪異的不完整句子的習慣,或許會被那些精于當代文學理論的人說成是「非結尾」(non-closure)式措辭。在約翰·阿胥伯雷(John Ashbery)的詩中——其詩以老眼光看似乎很少是「寫完了的」——其技巧被熱烈地頌揚為「不確定性」(indeterminacy)。所謂「被熱烈地頌揚」,當然是指那些理論家們了。另一方面,讀者可能會把這種「不確定性」看做可貴的或是無能的證據。「遠遠超過一個人的文學能力,並且,重重地跌在他無能的屁股上」,或許是種對這一「不確定性」非文學的理論描繪方法。關於此粗魯的定義恰當與否,可以從以下惡俗標誌的例子上看出來。這些標誌表明了,那些宗教和愛國狂熱分子們企圖將自己擴展至他們的能力以外並最終因為詞不達意受到鬧劇式的懲罰的傾向。如果僅僅是些廉價的印刷品,尚能讓人覺得可憐;而若要把它吹捧成碩大的標牌並赫然矗立於高樓大廈之上,晚上再配以燈光照明,這種愚蠢的虛榮就只能讓人覺得滑稽可笑了。 這裡就是一個出眾的。當然也是經典的「不確定性」的例子。這是一所大學中央的一幢新生宿舍大樓上的標語: 開始時的上帝 (IN THE BEGINNING GOD) 什麼上帝?他幹了些什麼?說清楚呀!這類東西必然也會在那些宗教原教旨主義者們①愛穿戴的汗衫和棒球帽子上找到相似的說法: 沒有更偉大的愛 (NO GREATER LOVE)跟什麼相比?你到底什麼意思?想通過怪異語言表達愛國主義情緒的誘惑,當然可以像表達宗教情緒的誘惑一樣,急不可耐地將矯揉造作的東西演變成全然的廢話。為了慶祝《憲法》制定2m周年,官方的標語製作者們便採用了「開放式結尾」的語言小把戲,製作出的標語隨即風靡於成千上萬的T恤、海報、汽車保險杠貼標、翻領上的鈕扣、以及貧民帽上: 我們人民(WE THE PEOPLE)似乎少了點什麼吧,少沒少呢?比如一個動詞?我們人民怎麼啦? ① fundamentalist,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反對現代主義神學主張者。 所有這一切為惡俗供應了充足的證據:做作,空虛,閃爍其辭,再加上激勵惡俗的作家們在最廣大的讀者面前炫耀他們無知的展示主義作風。值得注意的是,那些愛穿猥褻T恤的人——他們似乎很明白自己要表達什麼意思,並對表達這一意思樂此不疲——倒總是能把他們的意思表達完整。不管他們是什麼人,他們至少是「完整句子」(Closure)的主人或女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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