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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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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們自己決定?你們是害怕嗎?!」他氣憤而激動他說,胸部不住地起伏著,「好吧,我們就自己來決定!」 他迅速地向莫羅茲卡低下頭來,炯炯發光的眼睛牢牢地盯著他。「莫羅茲卡,你說,你是咱們礦工一夥的嗎?」他緊張而挖苦地問。「哼一哼……你這個雜種蘇昌礦井裡的廢料!不願意跟咱們一夥?不走正路?想丟咱們礦工的臉?好吧!」杜鮑夫的話音好象是沉甸甸的無煙煤塊,在一片寂靜中帶著沉重的、銅的鏗鏗聲落下來。 莫羅茲卡臉色白得象白布,兩眼牢牢地盯著杜鮑夫的眼睛,心好象被擊落似地直往下沉。 「好!」杜鮑夫又說了一遍。「你去幹壞事吧!我們倒要看看,離開我們你怎麼過活!可是我們……要把他趕出去!」他猛地轉過臉去對著萊奮生,話音突然中斷。 「小心你算錯賬啦!」遊擊隊員裡有人大聲說道。 「什麼?!」杜鮑夫樣子可怕地反問道,又朝前邁了一步。 「得啦吧,我的老天爺……」角落裡,有一個鼻音很重的老年人的聲音,害怕而又可憐他說。 萊奮生從後面抓住排長的衣袖。 「杜鮑夫……杜鮑夫……」他平靜他說。「你往旁邊挪一娜——你擋得我什麼都看不見了。」 杜鮑夫的怒火頓時煙消雲散,他偶然若失地霎著眼,不做聲了。 「我們於嗎要把這個傻瓜趕走呢?」岡恰連柯開腔了,他的頭髮捲曲,被烈日曬紅的腦袋在人群中高聳著,「我並不是向著他,因為這件事是不能兩面討好的這小子是幹了壞事,我自己也是天天跟他嚷……可是這小子,應該說,打起仗挺勇敢——這可不能抹殺。我跟他在烏蘇裡戰線上是一塊來的,在先頭部隊裡。這小子是咱們自己人——他不會走漏消息,也不會出賣……」 「自己人……」杜鮑夫痛心地插嘴說。「你以為,我們不把他當自己人嗎?我們在一個洞裡挖煤……差不多有三個月一直合蓋一件軍大衣睡覺!可是這會兒居然連什麼亂七八糟的壞蛋,」他忽然想起聲音甜膩的「黃雀」,說,「都要訓起我們來了!」 「我說的也就是這個意思呀,」岡恰連柯接下去說,一面納悶地斜過眼來瞅著杜鮑夫(他以為杜鮑夫是在罵他)。「這事放著不管固然不行,可是馬上就把他趕走也不是辦法——這樣太欠考慮。我的意見是:問他自己!」說著,他的象一把刀那樣用力切下去,好象要把別人的一切無用的看同自己的正確的看法截然分開。 「對啊!問他自己!叫他說吧,如果他是自覺的! 杜鮑夫本來想擠回老地方,結果卻在過道裡站住,眼睛看著莫羅茲卡,好象在研究他。莫羅茲卡瞅著他,不知是怎麼事,汗涔涔的指頭緊張地把襯衫揪來揪去。 「你是怎麼想的,說一說!」 莫羅茲卡偷眼望瞭望萊奮生。 「我哪裡會……」他低聲地開始說,可是找不到適當的詞兒,又沉默了。 「說呀,說呀!」大家給他打氣似地喊起未。 「我哪裡會……存心要幹這種事……」他又找不到適當的詞兒,便向李亞別茨那邊把嘴一噘……「就說這些瓜吧……要是我動動腦子,也不會幹……難道我是存心的嗎?大夥都知道,這種事我們是從小幹慣了的,所以我也就這麼幹了!杜鮑夫說得對,我給我們全體弟兄們丟了臉……其實我哪能這麼做,弟兄們!」這幾句話是從他心底沖出來的,他抓住胸口,全身向前沖,眼睛裡迸射出溫暖濕潤的光芒……「我願意為每個兄弟獻出自己的血,我決不想給大家丟臉,決不想幹什麼壞事!」 各種不相干的聲音從街上沖進室內:斯尼特金的地裡的大吠聲,姑娘們的歌聲,隔壁牧師家裡舂臼似的、節奏均勻而低沉的響聲。「拉一呀!」渡船上的人們拖長聲音喊著。 「那我自己怎麼來處罰自己呢?」莫羅茲卡痛苦地接著說,比方才已經堅定得多,但是態度卻不那麼誠懇了…… 「不過我可以保證……礦工的保證……決不會說了不算——我再不會去惹事生非了——」 「要是說了不算呢?」萊奮生審慎地問。 「我一定會遵守……」莫羅茲卡愁眉苦臉他說,他在農民面前感到羞愧。 「要是不呢?」 「那時候就隨你們的便……就是斃了我也行……」 「我們會斃了你的!」杜鮑夫嚴厲他說,但是他的眼睛裡已經沒有一絲怒意,只是閃著親切和嘲弄的光芒。 那就可以結束了!完了!」坐在凳子上的人都嚷起來。 「這就行啦,全都完了……」農民們高興這個沒完沒了的會議快要結束,說。「雞毛蒜皮的事,議論倒議論了一年……」 「我們就這樣決定了,是嗎?沒有別的建議了?」 「快結束吧,你這個鬼傢伙!」經過剛才的緊張氣氛,遊擊隊員都憋不住了,亂哄哄地喊道。「已經夠煩人的了——都快餓死啦,腸子跟腸子在打架啦!」 「別忙,等一下,」萊奮生舉起手來,沉著地眯縫著眼睛,「這個問題是談完了,現在還有一個……」 「還有什麼呀?!」 「是啊,我想我們應該通過這樣一個決議——」他環顧一下……「可是我們連個秘書都沒有!」他忽然溫和地嘿嘿地笑起來。「過來,『黃雀』,給寫下來……現通過決議如下:在沒有軍事行動的空閑時間,不得滿街亂晃,應當幫房東幹活,哪怕是幫一點忙……」他說得那麼懇切,好象他真的相信,總會有人去給房東幫忙的。 「我們並不要求這樣!」農民裡面有人喊道。 萊奮生心裡想:「他們上當了……」 「噓,噓……」其餘的人打斷了那個農民。「你還是聽吧。就讓他們當真幹點活也不會把手累掉!」 「至於李亞別茨,我們要特別給他幹活來補償……」 「為什麼要特別?」農民們激動起來。「他算是老幾?當主席費什麼勁兒誰都會當!」 「散會,散會!我們同意!寫下來!」遊擊隊員們連忙站起來,不再聽隊長的話,紛紛從屋子裡擠出去。 「暖一呀……萬尼亞①!」一個蓬頭髮、尖鼻子的小夥子急忙跑到莫羅茲卡面前,咚咚地跺著皮靴,拖著他朝門口走。「我的小乖乖,我的小寶貝兒,流鼻涕……暖一呀!」他麻利地把制帽戴起來,另一隻手摟住莫羅茲卡,把皮靴在臺階上跺得咯咯響。 -------- ①莫羅茲卡的名字伊凡的小名。——譯者注。 「去你的,」傳令兵不含惡意地把他推開。 萊奮生和巴克拉諾夫從旁邊很快地走了過去。 「呸,這個杜鮑夫的身子挺結實,」副手興奮得揮動著雙手,唾沫四濺他說。「就該讓他跟岡恰連柯幹一架!你想,誰贏?」 萊奮生在想別的事,沒有聽他。潮濕的塵土,踩上去又軟又松。 莫羅茲卡漸漸落在後面。最後一批農民也越過了他。他們現在悠閒地聊著天,不慌不忙,像是下工回家,不是散會回去。 農舍裡的親切的燈光爬上了山崗,招呼人們回去吃晚飯。河水在迷霧中間戲著,發出見百種漏瀑的聲響。 「米什卡還沒有飲水呢……」莫羅茲卡漸漸走近熟悉的小天地,猛然想了起來。 馬廄裡的米什卡聞到主人來了,不滿地輕聲嘶叫起來,好象在問:「你到哪裡瞎逛去啦。?」莫羅茲卡摸黑摸到它的硬鬃毛,把它牽出馬柵。 「瞧你,還高興呢,」米什卡拼命把潮潤的鼻孔往他脖子裡亂拱,他推開它的頭說。「你只知道闖禍,受起罪來,只有我一個人擔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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