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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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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2.這並非提供科學意見之道! 其他許多錯誤比較接近於低品質科學的特性。我在康奈爾大學教書時,經常跟心理系的人討論。一個學生告訴我她計劃做的實驗:其他人已發現,在某些條件下,比方說是X,老鼠會做某些事情A.她很好奇的是,如果她把條件轉變成Y,它們還會不會做A.於是她計劃在Y的情況下,看看它們還會不會做A.我告訴她說,她必須首先在實驗室裡重複別人做過的實驗,看看在X的條件下會不會也得到結果A,然後再把條件轉變成Y,看看A會不會改變。然後她才能知道其中的差異是否如她所想像的那樣。 她很喜歡這個新構想,跑去跟教授說;但教授的回答是:「不,你不能那樣做,因為那個實驗已經有人做過,你在浪費時間。」這大約是1947年的事,其後那好像變成心理學的一般通則了:大家都不重複別人的實驗,而單純地改變實驗條件看結果。 今天,同樣的危險依然存在,甚至在著名的物理這一行也不例外。我很震驚地聽到在國家加速器實驗室完成的一個實驗的情形。在實驗中,這個研究人員用的是氘(一種重氫)。而當他想將這些結果跟使用輕氫的情況作一比較時,他直接採用了別人在不同儀器上得到的輕氫數據。 當別人問他為什麼這樣做時,他說這是由於他計劃裡沒有剩餘時間重複那部分的實驗,而且反正也不會有新的結果……於是,由於他們太急著要取得新數據,以取得更多的資助,讓實驗能繼續下去,他們卻很可能毀壞了實驗的價值本身;而這才應該是原先的目的。很多時候,那裡的實驗家沒法按照科學品德的要求來進行研究! 必須補充一句,並不是所有心理學的實驗都是這個樣子的。我們都知道,他們有很多老鼠走迷宮的實驗,曾經有很久都沒有什麼明顯的結論。但在1937年,一位名為楊格(Young)的人進行了一個很有趣的實驗。他弄了個迷宮,裡面有條很長的走廊,兩邊都有許多門。老鼠從這邊的門走進來,而在另一邊的門後是食物。他想看看能不能訓練老鼠從第3道門走進去——不管原本他讓老鼠從那個門走起。他發現辦不到;老鼠立刻會走到原先找到食物的門。 那麼問題是,由於走廊造得很精美,每個門看來也一樣,老鼠到底是怎樣認出先前到過的門?很顯然這道門有點不同!於是他把門重新漆過,讓每道門看來都一樣。但那些老鼠還是認得最初走過的門。接著他猜想也許是食物的味道,於是每次老鼠走完一次之後,他便用化學物品把迷宮的氣味改變,它們還是回到原來的門那裡。他再想到,老鼠可能依靠實驗室裡的燈光或佈置來判斷方向,像人那樣;於是他把走廊蓋起來,但結果還是一樣。 終於他發現,它們是靠著在路面走過時發出的聲音來辨認路徑的,而唯一的方法是在走廊內鋪上細砂。於是他追查一個又一個的可能,直到把老鼠都難倒,最後全都要學習如何走到第三個門內。如果他放鬆了任何一項因素,小老鼠全都知道的。 從科學觀點來看,那是個第一流的實驗。這個實驗使得老鼠走迷宮之類的實驗有價值,因為它揭開了老鼠真正在利用的條件——不是你猜它在用的條件。這個實驗告訴我們:你要改變那些條件,要如何小心翼翼地控制及進行老鼠走迷宮的實驗。 我追蹤了這項研究的後續發展。我發現在楊格之後的類似實驗,全都沒有再提到這個實驗。他們從來沒有在迷宮裡鋪上細砂或者是小心執行實驗。他們走回頭路,讓老鼠像從前般走迷宮,全然沒有注意楊格所作的偉大發現。 他們之所以沒提起楊格的論文,只不過是因為他們認為他沒有發現老鼠的什麼結果。但事實上,他已經發現了你必須先做的準備,否則你休想能發現老鼠的什麼結果。草包族科學通常就忽略了這種重要的實驗。 另一個例子是超能力的實驗了。就像很多人提出過的批評一樣——甚至他們本身也提出過——他們改進其技巧,使得效應愈來愈少,終於全無效應了。所有研究超自然現象的心理學家,都在尋找可以重複的實驗(可以再做一次而得到同樣的效應),甚至只要求一個統計上的數字便好了。於是他們試驗了一百萬隻老鼠——噢,對不起,我的意思是人——做了很多實驗,取得某些統計數字,但下一次再試時,他們又沒法獲得那些現象了。現在甚至有人會說,期望超能力實驗可以重複是種細微末節的要求。這就是科學了嗎? 這個人原本是「超自然心理學院」的院長,而當他作退休演說時,他談到設立新的機構,他更告訴其他人,下一步是大家應該挑選那些已明顯有超能力的學生來訓練,而不要浪費時間在那些對這些現象很有興趣、卻只偶然有超能力效應出現的學生。我認為這種教育政策是十分危險的——只教學生如何得到某些結果,而不是如何固守科學品德、進行實驗。 因此我只有一個希望:你們能夠找到一個地方,在那裡自由自在地堅持我提到過的品德;而且不會由於要維持你在組織裡的地位,或是迫於經濟壓力,而喪失你的品德。 我誠心祝福,你們能夠獲得這樣的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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