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費曼 > 別鬧了,費曼先生 | 上頁 下頁 |
一七七 |
|
5-36.歷史重演 然而,讓我決定辭掉委員會工作的原因,是第二年討論科學教科書的經驗。起先我想,也許科學書的情況會不一樣,於是我仔細看了幾本。 歷史重演了:有些東西粗看很不錯,事實上卻令人髮指。例如,有一本書列了4張圖:第1張是一個上滿發條的玩具,第2張是一輛汽車,再來是一個小孩騎腳踏車等等。在每張圖片下面,它問:「是什麼使它運作?」 我想:「我知道他們的用意了,他們想討論機械、彈簧如何運作;討論化學、介紹汽車機器的原理;以及生物學方面,肌肉如何作用。」 這是我爸爸會跟我談的一類題目:「是什麼使得它動? 每樣東西之所以會動,皆因為太陽在照射。「然後好玩的部分來了,我們會繼續討論下去:」不,玩具動的原因是發條上緊了,「我會說。 「發條為什麼會上緊了?」他又會問。 「我把它轉緊的。」 「你為什麼能動?」 「因為我吃東西。」 「太陽在照射,食物才長出來。因此由於太陽照射,這些東西才會動。」那樣我就會明白,物體的運動只不過是太陽能量的轉換而已。 翻到下一頁,課本的答案是——關於上了發條的玩具——「能量使它動。」至於在腳踏車上的小孩,「能量使它動。」每個圖的答案都是「能量使它動。」 那根本毫無意義可言。隨便說,用「瓦卡力斯」代替能量的位置。那麼「瓦卡力斯使它動」就成了我們的新定律了,這句話沒包含半點知識在內。學生什麼也沒學到,它只不過是個字而已! 他們應該做的是讓學生看看玩具的內部,看看裡頭的發條,學學齒輪,不要管什麼「能量」了。往後,當這小孩明白玩具到底如何運作,他們就可以討論較為普遍的能量定律了。 事實上,甚至連「能量使它動」這句話也不對。因為如果它停下來,你也可以說「能量使它停下來。」書裡說的其實是指「濃縮狀態」的能量被轉化為「稀釋狀態」,這是個很深奧的問題呢。在這些例子中,能量不會增加或減少,它只會從一種形態轉變到另一種形態。當物件停止時,能量就轉變為熱,回歸混沌之中。 可是每本書都同一個樣子,它們說的都是些毫無用處、錯亂不堪、模棱兩可、混淆不清、似是而非的東西。我無法想像有誰能從這些課本學到任何科學——因為它們教的根本不是科學! 看到這些科學課本有著數學課本的同樣毛病之後,我的火山又爆發了。看了那麼多的數學課本卻只有無力感之後,我實在無法再忍受另一年的痛楚,於是辭職了。 後來我聽說那本「能量使它動」的書被委員會挑中,將呈教育局,便決定再作最後嘗試。委員會每次開會,公眾都可以參與評論,於是我也在會中挺身而出,說出為什麼我覺得那本書不好。 接替我委員位置的人說:「某某飛機公司的65個工程師都投了贊成票呢!」 我毫不懷疑那家公司有一些很好的工程師,但65個工程師的意見是範圍很廣的意見——其中也一定有些學藝不精的傢伙!於是再一次,又淪落到替皇帝鼻子取平均值或者是替空白書打分數的問題。如果先由這家公司決定哪些工程師較為優秀,由他們來評書,效果一定更好。我不敢說我比65個人都聰明,但跟平均65個人比,我當然贏定了! 他無法理解我的論點,教育局後來通過使用那本書。 當我還在委員會時,我要到舊金山參加好幾次會議。 第一次會議後回到洛杉磯,我跑到委員會那裡領回我的車馬費。 「一共是多少錢,費曼先生?」 「唔,就是來回洛杉磯、舊金山的機票,加上我不在時,車子停在機場的停車費吧。」 「你有沒有保留機票?」 我剛好保留著機票。 「停車費的收據呢?」 「沒有,但我一共花了兩塊三毛五美元。」 「但我們必須看收據。」 「我剛告訴過你那是多少錢。如果你不相信我,為什麼你還讓我告訴你那些課本是好書或是壞書?」 結果是一場爭辯。很不幸,我太習慣在私人公司或大學裡向一般的正常人演講授課了。我太習慣的是:「花費一共是多少?」「多少多少。」「請你點收,費曼先生。」 當下我決定,從此不再給他們任何收據。 開完第二次會,他們又問我拿機票和收據。 「我沒有留。」 「你不能老這樣,費曼先生。」 「當我接受委員會的職位時,你們告訴我會負擔所有花費。」 「但我們預期你會提供收據,以證明你花的錢。」 「我沒有什麼東西來證明,但你知道我住在洛杉磯而我到這些地方開會。你以為我用什麼鬼方法到這些地方?」 他們不肯示弱,我也不肯。我覺得當你處在那種處境之下,而選擇了不後退的話,不成功就得成仁了。因此我很甘心,始終都沒有領回我的車馬費。 這是我經常玩的遊戲之一。他們想要收據?我一張收據也不要給他們。那麼你就拿不到錢了。好,那麼我就不拿這筆錢。他們不相信我?見他的鬼吧,他們不必付我錢。 當然這是很荒謬的!我也知道這是政府作風,那麼去他的政府吧!我覺得人應該把人當人看待。而直到我被當人看待之前,我不要跟他們有任何瓜葛!他們覺得難受嗎?我也覺得難受呀!就那樣算了吧。我知道他們在「保護納稅人」,但請看看在下面的例子中,納稅人到底受到怎麼樣的保護。 經過冗長的討論後,有兩本書一直還是無法定論,它們得票都很接近;於是我們把決定權留給教育局。現在他們已將價錢也考慮在內了,而由於兩本書不相上下,教育局決定公開招標,價低者得。有人提出問題:「學校將會在平常的時間收到書,還是可以早一點在開學前就收到書呢?」 得標出版商的代表站起來說:「我們很高興你們接受我們投的標;我們一定在開學前就可以送書到學校。」 輸掉的出版商也有代表在那裡,他站起來說:「由於我們是根據比較晚的期限來投標,因此我覺得我們應該再有一次機會,以較早的期限再投一次,因此我們也可以在開學之前出書。」 羅禮士先生問這第二家出版社的人:「如果你的書早一點送來,價錢是多少呢?」 那人說了個數字:居然較為便宜! 第一家的人站起來:「如果他更改他們的標,我也有權利更改我們的標!」——他的更加便宜了! 羅禮士問:「嗯,怎麼會那樣?早點拿到書價錢還更便宜?」 「不錯,」一個人說:「我們可以利用一種平常不會用的印刷方法……」——解釋為什麼結果會比較便宜。 另一個人同意:「當你生產加快時,成本更便宜!」 那真是令人震驚。結果便宜了兩百萬美元!諾裡斯被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弄的怒火中燒。 實際的情形,當然是交貨期限提早,讓這些人有藉口重新投標。一般來說,當價錢不是考慮因素時,他們不必降低價錢,出版商想把價錢定在哪裡都可以,降低價錢對於競爭並沒有好處。他們競爭的訣竅,只是讓課程委員會的人印象深刻而已。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