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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2-11.業餘的半吊子

  我也必須提一提那次跟蘭夫羅姆(Hildegarde Lamfrom)

  一起嘗試的實驗。我們想研究的是,豌豆和細菌所使用的核糖體是否相同?換句話說,細菌的核糖體是否能製造出人體或其他生物內的蛋白質?

  那時蘭夫羅姆已經設計出一套方法,能夠從豌豆分離出核糖體,加入信使核糖核酸,讓核糖體利用信使核糖核酸製造出豌豆蛋白質。我們意識到,「把豌豆的信使核糖核酸加到細菌核糖體中時,究竟製造出來的會是豌豆蛋白質還是細菌蛋白質?」這將是個眾所矚目、意義重大的問題;而我們的實驗也同樣會是眾所矚目,將對遺傳生物學的基礎帶來巨大影響。

  蘭夫羅姆說:「我需要大量的細菌核糖體。」

  梅索森和我為了其他實驗,曾經從大腸桿菌(Escherichia Coli)提取了大量的核糖體。我說:「算了,我就把我們的核糖體拿給你吧,我們實驗室的冰箱裡多的是。」

  如果我是個真正優秀的生物學家,那將會是一項十分驚人和重要的發現;可惜我不是一個很好的生物學家。我們的想法很好,實驗構想很好,設備也很齊全,卻全讓我搞砸了;因為我給她的是受到感染的核糖體,那是在這種實驗中所可能犯的最嚴重錯誤了。我們的核糖體放在冰箱裡將近一個月,早已被其他生物所污染了。如果我重新準備一些核糖體,很認真和小心翼翼地拿去給蘭夫羅姆,嚴格地控制一切,那麼實驗將會很成功;而我們也將成為首先證實生命的普遍性質的人。我們將證實了在任何生物中,製造蛋白質的機制——核糖體——都是一個模樣的。當時我們在恰當的時機做著正確的事情,可是我的做事方式和態度完全像個業餘的半吊子,愚蠢而草率。

  你可知道這件事讓我想起了什麼?我想到福樓拜(Gustave Flaubert)

  書中包法利夫人的丈夫,一個呆頭呆腦的鄉下醫生。他想出一套如何醫治畸形足的方法,可是結果卻只令人活受罪罷了。我就像那位沒經驗的醫生!

  我始終沒有動筆把噬菌的實驗結果寫成論文,儘管艾德加不停催促,我卻一直抽不出空來。這也是從事跨行工作的毛病了:我不會認真地看待它。後來,我總算寫了個非正式的報告給艾德加,他一邊讀一邊笑了起來,因為我沒有依照生物學家慣用的標準格式——先寫實驗程序,再寫……等等,而寫了一大堆生物學家早已知道的東西。艾德加把我寫的改成較為簡潔的版本,我卻全看不懂。我想他們始終沒有拿去發表,我自己也從來沒有直接發表那些實驗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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