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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這是真的。沒人在意你是否喝多了——」她有些猶豫,「就是艾貝喝得醉醺醺的時候,他也從不像你這樣出口傷人。」

  「你們都太麻木了。」

  「但我們的腦子不糊塗!」瑪麗叫了起來,「要是你不喜歡正派人,那你試試去跟不正派的人打交道,看你是不是會喜歡那種人!所有的人都想過得愉快,要是你弄得他們不快活,你無疑是斷了自己的養料。」

  「我得到過養料嗎?』他問。

  瑪麗此刻就很愉快,儘管她並沒意識到這一點,因為她同迪克坐下來只是出於恐懼。她再次拒絕迪克的勸酒,說:「貪杯實際上是一種自我放縱。當然,艾貝去世後,你可以想像我對酗酒有什麼看法——因為我目睹了一個出色的人怎樣一步步沾上了酗酒的惡習——」

  卡羅琳·西布利—比爾斯太太踏著輕鬆的舞步走下臺階。

  迪克感覺不錯——他已調整好了心態,猶如置身於一個男子在豐盛的晚餐之後常會光顧的地方,然而,他只是對瑪麗表現出一種友好、體貼、節制的興趣。此刻,他的眼睛,就像孩子的眼睛一樣,清澈明亮,渴望得到她的同情。他不知不覺產生了這樣一個念頭,他要像過去一樣使她相信,他是世界上最佳的男子,而她是世界上最佳的女子。

  ……這樣,他就不必去看另外兩個人了,那是一男一女,一個穿白,一個著黑,在藍天下閃著光彩……

  「你曾喜歡過我,是嗎?」他問。

  「喜歡過你——我愛過你。每個人都愛你。你鍾情誰就可以擁有誰,只要你請求——」

  「可你和我之間一直有某種關係。」

  她咬了下嘴唇,熱切地說:「有嗎,迪克?」

  「一直有——我瞭解你遇到的煩惱,我也知道你是如何勇敢地面對這些麻煩的。」然而他慣有的那種暗笑又在心中響起,他知道這種暗笑不會太久了。

  「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明白人,」瑪麗熱情地說,「對我要比對其他你熟悉的人更瞭解。也許這就是為什麼我怕你,而我們也未能很好相處的緣故。」

  他溫情、和藹地看著她的眼睛,不由得流露出內心的激情,頓時,他們的目光相親相愛,纏繞結合在一起了。然而他心中的笑聲再度響起,而且似乎連瑪麗都必然要聽見了,迪克便移開目光,他們又回到了裡維埃拉的陽光之下。

  「我得走了。」他說。他站起身來,有些發暈。他覺得不太舒服——他的血液緩慢地流著。他站在高高的平臺上,抬起右手,劃了個十字,為這片沙灘祝福。幾把遮陽傘下的人抬起臉來,向上面張望。

  「我要去他那兒。」尼科爾跪了起來。

  「不,你別去。」湯米說,緊緊地拽住了她,「別多此一舉。」

  13

  尼科爾新婚後仍同迪克保持著聯繫。他們互通書信,談生意,也談孩子。每當尼科爾念叨「我愛過迪克,我永遠不會忘記他」時,湯米總是回答,「當然不會——你幹嗎要忘記他呢?」

  迪克在布法羅開了家診所,但顯然並不成功。尼科爾不清楚問題出在哪兒,但幾個月後她聽說,他到了紐約州的一個名叫巴達維亞的小鎮,在那裡以一個普通醫生的身份行醫。後來他去了洛克波特,從事同樣的工作。她對他在那兒的生活有更多的瞭解純屬偶然。她知道他常常騎自行車,很受女士的青睞,他的辦公桌上總放著大疊的稿紙,據說是有關某個醫學課題的一篇重要的學術論文,看來就要完成了。人們都認為他舉止優雅,他曾在一個有關健康的公眾集會上就毒品問題做過一次精彩的演講,但他同在一家雜貨店幹活的一位姑娘有了糾葛,還牽連進一起有關醫療的訴訟,因而他離開了洛克波特。

  那以後,他就不再要求把孩子們送到美國,當尼科爾寫信問他是否需要錢,他也不做回答。在她收到的最後一封信中,他告訴她,他在紐約州的日內瓦鎮行醫。她的印象是,他已經安頓下來,有人替他管家。她打開地圖冊,尋找日內瓦鎮,發現它位於芬格湖區的中心地帶,覺得這倒是個好地方。她喜歡這樣想,也許他在等待事業發展的時機就像格蘭特在格裡那時的情況一樣。他的最後一封短信蓋的是紐約州霍內爾地方的郵戳,霍內爾距日內瓦鎮有一段距離,是個非常小的鎮子。看來,不管怎樣,可以肯定的是,他就生活在那個地區,不是這個鎮子,就是那個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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