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菲茨傑拉德 > 美麗與毀滅 | 上頁 下頁 |
六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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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心點,葛羅麗亞!」墨瑞暗示,「你看起來情緒很低落。」 「我才沒有。」她謊稱。 「來這裡,田能朋!」他轉頭呼喊,「我幫你倒了杯酒,來啊!」 葛羅麗亞拉住他的手臂企圖阻止。 「請別這樣,墨瑞!」 「何必呢?也許他晚餐後願意用笛子為我們演奏一曲。來,田奈。」 田奈露齒微笑,喝乾杯子裡的酒回到廚房。隔幾分鐘,墨瑞又為他加滿一杯。 「開心點,葛羅麗亞!」他大喊,「看在老天的份上,在場的每個人,大家來讓葛羅麗亞開心起來。」 「親愛的,再來一杯。」安東尼勸誘她。 「來嘛,再喝一杯!」 「開心點,葛羅麗亞。」喬·豪爾輕鬆地說。 對於他未經允許就直接叫她的名字,葛羅麗亞感到相當排斥,她環顧四周以期發現是否有其他人留意到這個情況。這個字如此輕易地從一個她討厭的男人嘴裡說出,令她非常厭惡。過了一會,她察覺到喬·豪爾又倒了一杯酒給田奈,多少在酒精的作用助長下,她的怒意漸增。 「——有一次,」墨瑞說,「彼得·格蘭比和我去洗波士頓的一家土耳其浴,時間大約是淩晨兩點,那裡除了業主以外沒有半個人。於是,我們就合力把他塞到廁所裡,並把門鎖上。接著,有個傢伙進來想要洗澡,竟以為我們是按摩師,我的天!於是,我們就把他整個人抬起來,連人帶衣服都丟進水池裡,然後再把他拖上來,平放在板子上,用手掌劈里啪啦地拍打,直到他身上青一塊紫一塊。『請不要這麼粗暴,老兄!』他的聲音已有些走調成短促的尖叫,『拜託!……』」 ——這真的是墨瑞會做的嗎?葛羅麗亞想。如果說故事的是在場其他人,她早就被取悅了,然而因為是墨瑞,她就覺得他過度吹噓,神化了他的機智和深思熟慮…… 「我們——已——陷——入——恐慌, 道德——」 如擊鼓般的雷聲淹沒了後面的歌聲;葛羅麗亞全身顫抖,想要將手上的酒一飲而盡,可是才喝第一口就讓她感到噁心,於是就把杯子放下。晚餐結束了,他們轉移陣地到大房間去,順便帶著幾瓶酒。有人已經把通往陽臺的門關上,不讓風吹進來,因此,雪茄圓形如觸鬚般的煙霧便在沉悶的空氣中彌漫變形。 「誰去傳喚田能朋上衛過來!」又是那個討厭的墨瑞,「來為我們吹一曲!」 安東尼和墨瑞沖進廚房,理查德·卡拉美打開留聲機走向葛羅麗亞。 「來跟你這名人表哥跳支舞。」 「我不想跳舞。」 「那我來帶你跳。」 他慎重其事地伸出肥短的手臂扶她起身,踏著莊嚴的舞步在房間回旋。 「放開我,迪克!我的頭都轉暈了!」她堅決要求。 理查德猛地將她放在長沙發的大堆坐墊之間,趕著到廚房去,大喊「田奈!田奈!」 而後,在沒有任何預警下,她感覺有另一雙手臂在身上環繞,把她帶離沙發,是喬·豪爾,他扶她起身,醉醺醺地想要仿效迪克剛剛的做法。 「放我下來!」她尖叫。 他脆弱的笑容,以及因靠近她而胡碴根根分明的黃色下巴,在在刺激她,令她感到忍無可忍地厭惡。 「馬上!」 「我——們——」他開口唱歌,卻被迫中斷,因為葛羅麗亞的手靈活地改變方向抵住他的臉頰,於此,他只得立刻鬆手放開她,她整個人跌向地板,肩膀撞上了桌子…… 然後,房間似乎到處都是男人和煙霧。踉蹌搖晃的田奈穿著白外套,被墨瑞攙扶著吹笛子,發出奇怪而混雜的和音,安東尼聽出,那應該是一首日本的火車民謠。喬·豪爾找到一盒蠟燭,拿來變魔術,大叫「倒!」但沒有一次成功,而迪克則獨自跳舞,在房間內著魔似的一圈又一圈地旋轉。在她眼中,屋裡的每樣東西,都像是從暗藍色的四次元空間誤闖進來一樣荒謬而可笑。 而屋外,風雨則以驚人的速度來襲——在降臨前的暫時寧靜中,緊鄰的灌木叢已開始擦刮房屋表面,而雨滴已經在廚房的錫鐵屋頂上喧嘩,閃電斷續出現,雷聲隆隆,有如生鐵自白熱鎔爐灑出。葛羅麗亞看見雨水正噴濺入三面窗戶——然而,她卻完全無法起身去關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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