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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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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珀爾古的朝聖者 貝阿爾即是從前的馬加達王國,在佛教盛行的時代,它曾被視為一片聖土,至今仍能看見當年修建的廟宇和寺院。但幾個世紀以來,信奉菩薩的僧侶逐漸被婆羅門取代,他們靠佛主的信男信女從四面八方帶來的貢品維持生計,慢慢地,他們壟斷了恒河的聖水,貝納勒斯的朝聖以及傑格南特的宗教儀式,最後,整個地區都掌握在他們手中。 這是一片富饒的土地。一望無垠的稻田,漫山遍野的罌粟,一座又一座的小鎮掩映在茂密的棕櫚、芒果和椰棗林中,像是被大自然灑了一張密密麻麻的藤網。一路上都是滿目蔥翠,濕潤的土地散發著泥土的清香。照著地圖行駛積極的作用,但總的說是一種反科學的學說。一種哲學學,我們是永遠都不會迷路的。大象的轟鳴中夾雜著一陣陣刺耳的鳥啼和猴群亂哄哄的叫嚷。田間的不死鳥和香蕉樹被籠罩在火車噴出的螺旋上升的圓圈中,那金色的香蕉像是薄霧中閃爍的星星。而行駛的火車驚起一大群正在田間啄食稻米的小鳥,它們白色的羽毛在火車噴出的白色蒸汽中變得模糊不清。時而我們還能看見一叢榕樹或柚子樹,一米高的樹幹支撐著巨大的樹冠,顯出不負重荷的樣子,它們點綴著遠去的風景。 但景色雖美,天氣卻酷熱難耐!沒有一絲涼風從掛在窗邊的香根草間透進來!一股股熱浪——風在穿過西部平原時,受熱而形成的——鋪天蓋地地湧來。六月季風來驅散酷暑的時候到了。這火一般的太陽隨時都有讓人窒息而死的可能。 所以,田間空無一人。即使印度莊稼漢早已習慣了日曬,此時也不得不放棄農活。車只能在林蔭道裡行駛,而且我們全都被迫躲在屋內。至於司爐工卡魯特,我不認為他有鉑金的身軀,因為連鉑金也有熔化的時候,他肯定是用純碳鍛造出來的,只有它才能耐得住蒸汽爐邊的高溫。但不!這位正直的印度人具有難以置信的耐高溫能力。除了純炭以外,他似乎是自然界中第二種能夠忍受這種高溫的物質! 五月十九日這天,懸掛在飯廳牆壁上的溫度計標明氣溫高達一百零六華氏度(41℃)。晚上,我們沒有照往常的慣例到列車宿營地附近去做一次阿瓦卡納式的散步,這個詞本身的意思是「吃空氣」,也就是說悶熱了一整天之後,我們去呼吸一下夜晚溫熱而新鮮的氣息。但這次,屋外的空氣足以把我們窒息死。 「莫克雷先生,」馬克·雷爾中士對我說道,「我回想起那個三月末,烏格·羅茲先生指揮僅有的兩門炮猛攻詹西,想在城門上打開缺口,十六天前,我們渡過了貝特瓦河,在這段時間中,死了許多的馬匹。我們就在高大的花崗岩城牆間作戰,牆壁如同高爐的爐膛一樣滾燙。部隊裡有專門的士兵背著裝滿水的羊皮袋,我們一開火,他們就往我們的頭上澆水,否則,我們只會像遭了雷劈一樣突然倒地。聽著!我記得十分清楚!當時,我已筋疲力盡,頭像要炸裂一樣。我快支持不住了……這時,莫羅上校看見了我,他立即抓起一名士兵手裡的羊皮袋,把水澆在我頭上……那是剩下的最後一袋水!……您知道,這些是永遠忘不掉的!忘不掉的!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即使把我所有的一切都交給我的上校,也償不清我欠他的恩情!」 「馬克·雷爾中士,」我問道,「您難道沒發覺莫羅上校自從旅行一開始就顯得比平日憂慮嗎?似乎每天……」 「是這樣,先生,」馬克·雷爾不等我說完就急忙打斷我的話回答道,「但這是自然而然的事!因為我的上校正一步步地向勒克瑙、坎普爾,這些被那納·薩伊布血腥屠殺過的地方靠近……啊!我一談到這些就無法不激動!或許走另外一條路線會好些,我們就不必經過這些遭過劫難的地區啦!畢竟可怕的事實近在咫尺,我們的內心怎能平靜得下來?」 「為什麼不換條路線呢?如果您願意的話,馬克·雷爾,我這就去告訴邦克斯和奧德上尉……」 「已經遲了,」中士答道,「在我看來,上校執意要再去看一眼,或許是他一生中的最後一次,那些血腥的戰場,他還要到莫羅夫人被殺害的地方去,她死得太慘啦!」 「馬克·雷爾,照您的意思,我們最好順從上校的心願,讓他去做他想做的事,一切按原計劃進行。到墳墓邊去悼念我們心愛的人通常也是一種對內心痛苦的安慰……」我答道。 「對!到墳墓邊去悼念!」馬克·雷爾大聲說道,「但能把坎普爾那口亂七八糟地堆滿了受難者屍體的枯井當作墳墓嗎?難道它也和我們鮮花錦簇,樹影婆娑的埃科斯墓園一樣,上帝照料著每一位死去的人嗎?啊!先生,我擔心上校會痛不欲生!但是,我仍然要說,目前已來不及阻止他了。誰知道他到時候會不會拒絕繼續跟我們同行呢!好吧!順其自然吧!上帝會指引我們!」 顯然,說這些話的馬克·雷爾對愛德華·莫羅先生的計劃一清二楚。根據他的所言,難道上校是為了去坎普爾才決定離開加爾各答的嗎?不管怎樣,他可憐的妻子不幸遇難的地方仿佛是一塊磁石在吸引著他!……所以,必須放任他去做他想做的事! 當時,我很想問中士他本人是否已經不再存有報仇之心,換句話說,他是否認為那納·薩伊布已經死了。 「沒有,」馬克·雷爾一口答道。「雖然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沒有任何依據,但我不相信,也不能相信那納·薩伊布殺了這麼多人而可以不受任何懲罰地就這樣死了!不可能!但現在,我並不知道真情,這麼長時間以來,我一無所獲!……只是有一種本能的感覺在推動著我!……啊!先生!要知道正義的報復是一生中的大事!願上帝保佑我的預感是對的,總有一天……」 中士的話沒有說完……但他的手勢卻將他欲言又止的話表白得清清楚楚。主僕二人的思想絕對一致! 當我把這次交談的大意告訴給邦克斯和奧德上尉時,他倆也認為目前我們不應該而且也不可能改變旅行路線。況且,坎普爾一直也沒處在這條路線上。在貝納勒斯渡過恒河之後,我們將徑直往北穿過烏德和羅伊爾坎德王國的東部地帶。不管馬克·雷爾想些什麼,畢竟他並不清楚愛德華·莫羅上校是否真地想重遊勒克瑙或者坎普爾,那兩個會讓他有無限痛苦回憶的地方;但如果他真地願意這樣做,我們也決不會說半個不字。 至於那納·薩伊布,既然他是個眾所周知的人物,那麼如果公佈他已經來到孟買的那張告示所言屬實的話,我們早該又聽到關於他的風聲了。但自從我們離開加爾各答以後,沒有任何關於這位頭人的消息,這不禁讓人懷疑官方是否弄錯了。 不管怎樣,萬一那張告示的所言有一定的真實性,而且莫羅上校確實有隱瞞於心的意圖,那麼令人奇怪的是知情者會是馬克·雷爾中士,而不是上校最親密的朋友邦克斯。正如邦克斯自己說的,這大概是因為他曾竭力阻止上校冒著生命危險去徒勞無獲地追蹤那納·薩伊布的下落,相反中士卻可能與他志同道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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