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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在這兩天的旅途中,一路的風景平淡無奇,可以說是單調乏味。處處都能看見高大的椰子樹在風中搖曳,布德萬將是它們生長的最後邊界。這種屬￿棕櫚科的植物總是喜於依傍著大海生長,呼吸空氣中大海的氣息。因此一走出沿海地帶,就再也看不到這種植物了,在印度中部是絕對不會有椰子樹的。但內陸的植物卻是同樣的有趣且品種繁多。

  道路的兩邊都是一望無垠的稻田,被分割成棋盤上的方格狀。而每一方塊土地都象海邊的鹽田或牡蠣養場一樣四周圍築著堤壩。這片濕熱的土地上籠罩著一層霧濛濛的水汽,土質一定非常肥沃,那綠油油的莊稼也定會有一個好收成。

  第二天晚上,我們乘坐的蒸汽屋在噴出最後一柱蒸汽後準時到達布德萬,這種精確度連快車也會望塵莫及。

  這座城市本是一個英屬地區的行政首府,但這個地區同時又歸一位印度土邦主所有,為此他必須向政府繳納近千萬的稅款。城市裡的大部分房屋都很矮小,被兩旁栽滿椰子和檳榔的林蔭大道分割開來。我們的火車就從這些林蔭道中通過,停在一個環境優美而又涼爽的樹蔭處。這晚,土邦主的地產中又多了一個小街區。即使拿布德萬領主的那座揉合了英國和印度兩種建築風格的華麗宮殿,及其所在的整個街區與我們只有兩所房屋的便攜式村莊交換,我們也不答應。

  可以想像我們的巨獸在孟加拉人中引起了怎樣的轟動,他們光著頭,露出提圖斯式的頭髮(指前後一樣短的一種髮式,仿自羅馬皇帝提圖斯的雕像),男人們只在腰間纏塊布帶,女人們則從頭到腳裹在白色的紗麗裡,從四面八方趕來圍觀這頭稀奇的怪物,雖難免有些害怕,但讚賞之情卻溢於言表。

  「我只有一個擔憂!」奧德上尉說,「那就是城裡的土邦主會對我們的鋼鐵巨獸動了心,願出一大筆錢買它,而我們實在又無法拒絕這麼多錢,於是就把它賣了!」

  「永遠不會!」邦克斯第一次大聲地說道,「如果他願意的話,我可以給他另造一頭象,它的力氣大得能拉動他的全部地產!但屬￿我們的這頭象,說什麼也不賣,莫羅,你說對嗎?」

  「說什麼也不賣!」莫羅上校的聲音聽來像是給他八百萬也不會動心。

  再說,我們也沒必要討論巨獸的買賣。土邦主根本就不在布德萬。只是他的康達爾(相當於私人秘書),來察看了我們的車隊。作為回報,他邀請我們,——我們當然高興地接受了,——參觀土邦主的花園,裡面有十分美麗的熱帶樹林和潺潺流動的池塘和小溪,另外,我們還參觀了動物園,那是一大片青翠的草坪,星星點點地坐落著一些形狀各異但都氣度非凡的涼亭,園裡精心圈養著溫馴的麅、雄鹿、黃鹿和大象,以及兇殘的老虎、獅子、豹和熊。

  「把老虎像鳥一樣關在籠子裡,我的上尉!這太可憐啦!」福克斯憤憤不平地大聲說道。

  「你說得很對,福克斯!」上尉回答,「要是問問這些性情剛烈的毛皮獸,它們寧願在林子裡自由地閒蕩……哪怕是挨上一槍呢!」

  「啊!上尉,我也有同感!」勤務兵歎了口氣說道。

  次日,即五月十號,我們離開了布德萬。補足燃料的蒸汽屋通過一條與鐵路水平的小道跨過鐵軌,徑直開往距加爾各答有七十五古裡的拉姆居爾。

  這樣我們必然得放棄沿途的一些重要城市,如穆爾什達巴德,城市雖大,但無論是它的印度區還是英國區都毫無特色可言;蒙吉爾,它是修築在聖河岸邊一個岬角上的城市,有些像英國的伯明翰;帕特納,富有的鴉片貿易中心,是我們即將斜穿的貝阿爾王國的首府,它是座鬱鬱蔥蔥的城市。但我們有更好的選擇:走一條更南的路線,緯度比恒河谷還低兩度。

  在這段路途中,鋼鐵巨獸不再如往常一樣平穩,而是稍有些抖動,這使我們對蒸汽屋絕妙的減震裝置有了切身體會。況且道路並不十分難走。可能連兇殘的食肉野獸也會怕這頭能吞雲吐霧的巨形大象三分!但讓奧德上尉驚訝不已的是一路上我們居然沒有遇到一頭獵物。不過,他原本就是打算在印度北部而不是在孟加拉地區一顯身手的,所以他還不至於現在就開始大呼小叫。

  五月十五日,我們的車隊已與距布德萬五十古裡的拉姆居爾近在咫尺。平均車速只有每十二小時十五古裡左右,不會更多。

  三天后,即十八日,火車又往前開了一百多古裡,停在小城市吉特拉的附近。

  旅行初期,基本上平安無事。天氣雖然炎熱,但在陽臺上睡上一個午覺仍是舒服無比!一天中最熱的時候,我們都呆在那裡悠閒自得地乘涼。

  夜幕降臨時,斯托爾和卡魯特就在邦克斯的指導下清洗蒸汽爐,檢查機器是否有故障。

  這時,奧德上尉和我就會和福克斯、古米一起,帶著兩條獵狗在停車的附近打獵。我們的獵物只是一些毛皮小動物;雖然上尉像所有的獵人一樣瞧不起它們,但作為一個美食家,他就不會對它們說不了,第二天,他准和得意洋洋的帕拉紮爾德先生一樣,津津有味地吃著飯桌上的美味佳餚,這倒還節省了車上的儲備食物。

  有時,古米和福克斯也會留下來給火車補充木柴和存水。難道不該讓煤水車裝滿第二天的所需嗎?因此,邦克斯總是盡可能地把車停在溪流邊或樹叢附近。所有這些不可缺少的補給工作都由細心的工程師來負責。

  等一切工作都結束之後,我們就開始抽雪茄,——美味的馬尼拉「塞路茲」。——一邊抽一邊談論著奧德和邦克斯已經了如指掌的這個國家。而上尉本人十分討厭粗俗的雪茄,所以他的嘴裡總是銜著一根二十尺長的煙管,大口地吸著,煙霧裡散發著一種名叫「烏卡」的香料味,他的勤務兵總是早已細心地在煙斗裡填滿了煙絲。

  對我們來說,最大的快樂莫過於莫羅上校隨我們一同到宿營地的附近去散散步。我們總是在臨走前邀他同去,但他也從來都是婉言謝絕,然後和馬列·雷爾中士呆在一起。他們兩人沿著馬路走來走去,從來不超過百余步的距離。雖然兩人都極其寡言,但他們之間卻相知很深,無需任何語言就能交流思想。兩人仍完全沉浸在記憶猶新的痛苦往事中。隨著我們的車隊越來越靠近北部,愛德華·莫羅和中士正在一步步地逼近血腥的暴動,痛苦的回憶怎能不在腦海中重現呢?

  很顯然,莫羅上校並非只是簡單地為了和我們在一起才答應去印度北部旅行,但他的真實想法,我們一直到後來才知道。邦克斯和奧德上尉也很同意我的這種猜測。三個人對未來都不無擔憂,因為我們並不知道這頭在半島上走南闖北的鐵皮象會不會釀出什麼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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