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壯麗的奧裡諾科河 | 上頁 下頁
五十一


  「他們不知道什麼?」

  「他們不知道灌溉著您的農場的這條水流是不是奧裡諾科河。」

  「什麼,」馬紐艾爾叫起來,「他們竟敢對這個問題提出質疑?」

  「其中一位學者,費裡佩先生,認為奧裡諾科河的正源是阿塔巴布河,而另一位,瓦裡納斯先生,則認為摩是爪維亞雷河。」

  「真是膽大包天!」專員叫道,「按他們說的……奧裡諾科河就不成其為奧裡諾科河了!」

  可敬的馬紐艾爾·阿桑松先生真的動了怒。他的妻子和兩個兒子也郁很氣憤,他們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他們最珍視的東西遭到了侮辱,那就是奧裡諾科河,它的名字意為「大水」,在塔馬納克方言中,更有「眾河之王」的意思!

  於是,旅客們又詳細說明了一番米蓋爾與他的兩個同事到聖費南多以後將要做的事情,他們先要進行考察,這會兒說不定正吵得不可開交呢。

  「那麼,這個米蓋爾先生,他是什麼看法呢?」專員問。

  「米蓋爾先生,他認為奧裡諾科河就是我們從聖費爾南多來到達納科所走過的這條河,」熱爾曼·帕泰爾納說。

  「它源出於帕裡瑪高地!」專員大聲地宣佈,「希望米蓋爾先生能到我們這兒來看看,他會受到熱烈歡迎的!那兩個人就不要指望在農場停靠了,因為我們會把他們扔到河裡去,讓他們灌得飽飽的,那時候他們就會知道,喝下肚裡的是不是奧裡諾科河的水!」

  馬紐艾爾先生慷慨激昂地嚷出這番威脅時的模樣實在逗人喜愛。雖說他有些誇張,但這位農場主對自己的河流是由衷地熱愛,河中的每一滴水對他來說都是珍貴的。

  晚上10點鐘,雅克·艾洛赫和同伴辭別了阿桑松一家,對馬夏爾和讓道了晚安,回他們的船上去了。

  不知是出於無意,還是受某種預感的驅使,雅克·艾洛赫突然想到了荷萊斯。毫無疑問,這個西班牙人見過埃斯佩朗特神父,在加拉加斯或者別的什麼地方,因為他所描述的神父的相貌與馬紐艾爾說的一致。這麼說來,荷萊斯並不是為了博取前往聖塔胡安娜的這群旅客的信任,才編造出一個自己曾見過神父的謊言。

  可是另一方面。印第安人巴雷卻肯定地說,荷萊斯在此之前已經上溯過奧裡諾科河,起碼是到過卡裡達農場。儘管西班牙人一再否定,印第安人卻始終堅持自己的說法。到委內瑞拉南部來的人還沒多到分不清誰是誰的程度。若是牽扯到一個土著人,也許會跟另一個長得像的土著搞混,可這名西班牙人的外貌如此特別,怎麼可能跟另一張面孔混淆呢?

  但話說回來,如果荷萊斯真的到過卡裡達,以及它上游、下游的另外一些村莊的話,他何必要否認呢?他為什麼不想讓人知道?和他一起去聖塔胡安娜的人就算知道了這件事,對他也不會有什麼不好的看法呀!

  說到底,也許是巴雷搞錯了,譬如兩個人,一個說:「我在這兒見過您。」一個說:「您不可能在這兒見過我,因為我以前從沒來過這兒。」如果說這其中有錯誤的話,那麼顯而易見,錯的是前者。

  可是這件事總讓雅克·艾洛赫掛心。他倒不是為自己而擔心;凡是關係到凱爾默上校之女的行程的事情,凡是有可能延誤或者妨礙她找到父親的事情,都使雅克·艾洛赫感到擔憂、焦慮和不安,雖然他自己有時不願承認。

  這一夜他很晚才睡著。第二天,太陽躍出地平線的時候,是由熱爾曼·帕泰爾納把他親熱地拍醒的。

  第四章 馬紐艾爾·阿桑松先生最後的提醒

  自從「讓」變成了「讓娜」,被從奧裡諾科河中救起的凱爾默上校的女兒再也不能繼續謊稱是馬夏爾中士的侄子的那一天起,雅克·艾洛赫就產生了一種特殊的感情,對此我們還用得著再多說嗎?

  對這種感情的性質,讓娜是不可能不明白的。她今年實際上已經22歲了,但穿上少年的衣服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她能看出對方的心意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而被同伴稱為「對這類事情一竅不通」的熱爾曼·帕泰爾納,對雅克·艾洛赫思想感情的發展過程也看得很清楚。他知道,如果去對同伴說:「雅克,你愛上讓娜·德·凱爾默小姐了」的話,等待自己的回答肯定是:「我可憐的朋友,你對這類事情一竅不通!」

  為此,熱爾曼·帕泰爾納一直在尋找時機表明一下自己對這個問題的看法——哪怕只是為了以自身為例來證明,不管是博物學家還是其他有學問的「某某家」,對於世上所聲稱的難以言傳的那種感情,並不是一竅不通!

  至於馬夏爾中士,一路上接踵而來的事件讓他倒黴透了,秘密被戳穿,計劃泡了湯,本來掩飾得天衣無縫,該死的「秋巴斯科」一刮把什麼都毀了,他再也無法聲稱是讓·德·凱爾默的叔叔,因為男孩成了女孩,且跟他沒任何親屬關係。想到這些,他會產生什麼念頭呢?

  他心底是很窩火的——生自己的氣,生所有人的氣,颳風的時候本來可以防止讓掉到河裡去,事情發生後,他本來應該自己跳下去,而不是由另一個人把讓救上來。這個雅克·艾洛赫幹嗎要幫忙呢?關他什麼事?可是,他又做了件好事,因為如果沒有他,他……不,她……肯定會沒命的。當然了,可以相信事態不會進一步嚴重,秘密迄今都保守得很嚴。馬夏爾觀察了讓娜的救命者一段時間,他的態度始終很有分寸,沒有任何可疑之處,但願當他和他的上校重新面對面時,上校不要指責他什麼。

  可憐的馬夏爾中士!

  一大早,讓就把他叫醒了:馬紐艾爾父子3人已經等在屋外了。

  他們的兩名同胞一刻鐘之前從船上走出,幾乎同時趕到。

  大家見面互致早安。雅克·艾洛赫說「加里內塔」的修補工作進展順利,第二天就可出航了。

  一行人隨即朝橡膠園走去。割膠工們也已經趕到工作地點了。

  說是橡膠園,其實是一片很大的雜生林,只是在割膠的季節把其中的橡膠樹標出來而已。說「割膠」也並不是去砍,而是「擠汁」,在樹皮上劃個口子,就和澳大利亞某些地區採集多汁樹木的汁液方法一樣。

  割膠工們開始忙碌起來的時候,馬紐艾爾帶領著客人們走進了蔽日的橡膠林。

  來客中最好奇,對此項活動最感興趣的一個——還能是誰呢?當然是博物學家熱爾曼·帕泰爾納。他要湊上前去仔細看個明白,熱心的專員則是有問必答。

  采膠的方法再簡單不過了。

  首先,每名工人手握一把鋒利異常的小斧,把分配給他的以「台」為單位的一百來棵橡膠樹的樹皮上都劃出數道口子。

  「切口的數目有什麼限制嗎?」熱爾曼·帕泰爾納問。

  「4條到12條,要看樹幹的粗細而定,」馬紐艾爾先生說,「切口的技術是大有講究的,在樹皮上劃的深度要恰到好處。」

  「那麼說,」熱爾曼·帕泰爾納說,「這不應比做截肢,而應比做放血。」

  口子切好之後,汁液就順著樹幹流入了一個小罐子,罐子的位置安放得十分巧妙,可以一滴不廢地把汁液全部接入其中。

  「樹汁能流多長時間?」熱爾曼·帕泰爾納問。

  「6到7天。」馬紐艾爾答道。

  雅克·艾洛赫和同伴們在橡膠林裡轉了大半個上午,馬夏爾中士打了個貼切的比方,說割膠工們的舉動就仿佛在酒桶上鑽洞取酒一般。700株橡膠樹接受了「靜脈切開放血」似的手術,保證了又一次橡膠大豐收。

  大家趕回主人家吃午飯。饑腸轆轆的眾人吃得格外盡興,馬紐艾爾的兩個兒子帶人到附近林子裡打獵,獵物由他們的母親監督烹調,味道美極了。由兩名工人早上在奧裡諾科河邊釣上或射中的魚也鮮嫩可口。農場上出產的水果和蔬菜也讓人百吃不厭,尤其是年年豐收的菠蘿。

  熱爾曼·帕泰爾納參觀了橡膠的採集,看到了切口的過程,他的好奇心並未因此而滿足,他請馬紐艾爾接著給他講一講下面的步驟。

  「如果您能在達納科多住幾天,」專員說,「您就會看到:口子被劃開之後的最初幾個小時裡,膠汁流得比較慢。所以大約要過一個星期膠汁才能全部流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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