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壯麗的奧裡諾科河 | 上頁 下頁
四十六


  山上的石刻已被水淹沒了一部分,熱爾曼·帕泰爾納煞費腦筋地盯著瞧了半天也沒能破譯出到底是個啥意思。本來就不大可能搞明白,更何況雨季的降水使得河流水位偏高,還遮住了一部分石刻呢,等到了卡西基亞雷河口,還會再碰到一座「石畫山」,同樣刻滿了這種深奧難懂的象形符號——這是印第安人獨有的文字,任憑歲月流逝,依然存留下來。

  一般地說,在奧裡諾科河上游行船的人夜間是不願趕路的。他們找幾棵大樹,把吊床往低矮的樹杈上一拴,就露宿起來。在委內瑞拉,當夜空沒有雲朵遮掩的時候,星星是格外奪目的。不過直到目前為止,我們的乘客們一直是在船上過夜的,這一次他們也沒有想到要棄船登岸。

  事實上,這個地區暴雨說來就來,睡在露天真不太保險,而除此之外,還有其他一些令人擔憂的因素。

  這天晚上,兩名船老大瓦爾戴斯和帕夏爾談論的恰好是這個問題。

  「要是露營能躲得過蚊子咬的話,」瓦爾戴斯說,「那倒也值得一試。可是岸上的蚊子一點兒也不比河上的少……」

  「再說了,」帕夏爾接口道,「岸上還有螞蟻呢,叮得你一發燒就是好幾個時辰……」

  「它們是否就是人們所說的『24』(此處原為西班牙語。——譯者注)?」讓問道。他把那本導遊書翻得那麼熟,幾乎已經無所不知了。

  「一點兒不錯,」瓦爾戴斯說;「此外還有『其皮塔』一種小得幾乎看不見的蟲子,咬起人來從頭到腳一處也不放過,還有白蟻,能把印第安人逼得棄屋而逃……」

  「別忘了還有跳蚤,」帕夏爾說,「還有吸血蝙蝠,能把你最後一滴血都吸於……」

  「還有蛇,」熱爾曼·帕泰爾納也加了進來,「比如蝰蛇什麼的,有6米多長呢!我寧願挨蚊子叮,也不想被蛇咬。」

  「我是兩者都不想!」雅克·艾洛赫大聲宣佈道。

  他的想法也是大家的想法。於是旅客們繼續在船上過夜,除非下暴雨或刮狂風,不得不上岸躲避時才這麼做。

  這天傍晚,船行至右岸一條大支流文圖阿雷河的河口時,才剛剛5點鐘,還要過兩個小時天才會黑下來,不過遵照瓦爾戴斯的建議,船還是在河口停了下來。因為一過文圖阿雷河,奧裡諾科河中的岩石就多起來了,堵塞了航道,尤其是現在天又快黑了,這個時候冒然前行會很危險的。

  晚飯是大家一起吃的。讓的秘密已經被兩個同胞知曉了,馬夏爾中士便不好再反對。現在已經可以明顯地看出,雅克·艾洛赫和熱爾曼·帕泰爾納在與少女接觸時是極其注意分寸的。他們不再圍著姑娘轉了,——尤其是雅克·艾洛赫,以免弄得她不好意思。每當有凱爾戳小姐在場的時候,雅克·艾洛赫總有一種特殊的感覺,有點兒渾身不自然。少女當然不會看不出來,但她竭力做出什麼也沒察覺的樣子,舉止言談與從前一樣的坦率天真。每天一到晚上,她就把兩個年輕人邀請到自己的船上來,談論航行中發生的事件,談論將來的種種可能,成功的機會到底有多大,還猜測著到聖塔胡安娜傳教地後會得到什麼消息。

  「傳教地叫這個名字是個好兆頭,」雅克·艾洛赫說,「是的!很好的兆頭,因為您恰好也叫過這個名字,小姐。」

  「讓先生,請叫我讓先生!」少女微笑著打斷了他,這時馬夏爾的眉頭已經皺起來了。

  「噢對……讓先生!」雅克·艾洛赫說著做了個手勢,意思是說船員們並沒聽見他剛才叫的那聲「小姐」。

  這天晚上大家談論的是船隊停泊在其河口的那條支流,文圖阿雷河。

  這是奧裡諾科河最重要的支流之一。奧裡諾科河在這一帶拐的彎在其整個流程中是最大的——呈一個銳角,向裡折得很深,文圖阿雷河的滾滾河水從分佈在三角洲上的7個河口同時匯入奧裡諾科河。這條支流呈東北-西南走向,發源於圭亞那安第斯山中那些永不枯竭的湖泊。河流所經之處住的大多是馬科族和馬裡基塔雷族印第安人,比起左岸那些在平原上緩緩流動的支流,文圖阿雷河的水量要大得多。

  這也就是為什麼熱爾曼·帕泰爾納會聳一聳肩說道:

  「真是的,米蓋爾、瓦裡納斯和費裡佩三位先生要是也在的話,少不了又得爭上一番!眼前的文圖阿雷哪點兒比不上他們的阿塔巴布或瓜維亞雷?他們會吼聲如雷地討論上整整一夜的。」

  「完全有可能,」讓說,「文圖阿雷河是這個地區最大的一條河了。」

  「說實話,」熱爾曼·帕泰爾納忍不住叫起來,「我覺得我自己也為地理問題而走火入魔了!為什麼文圖阿雷就不可能是後來的奧裡諾科呢?」

  「我才不屑於和你討論這個呢!」雅克·艾洛赫說。

  「為什麼不呢?它跟瓦裡納斯和費裡佩的提法一樣有水平。」

  「一樣沒水平還差不多。」

  「為什麼?」

  「因為奧裡諾科就是奧裡諾科。」

  「太有說服力了,雅克!」

  「那麼說,艾洛赫先生,」讓說,「您的意見和米蓋爾先生一致。」

  「完全一致,我親愛的讓。」

  「可憐的文圖阿雷河!」熱爾曼·帕泰爾納也笑了起來,「看來它是沒有成功的希望了,我還是放棄算了。」

  4、5、6日3天的航行頗為費力,船員們齊數上陣,又是拉纖又是劃槳撐篙才算應付過來。過了石畫山之後就遇上一段七八公里長的滿是小島和礁石的河道,船隻在其中繞來繞去,前進得慢極了,可以說每挪一步都是很不容易的。雖然風仍從西邊吹來,可在這迷宮一般的河道上掛帆又有何用。後來又下起了雨,乘客們只得在船篷下幹坐了好幾個小時。

  好不容易過了這一段,接著又是聖塔巴巴拉急流段,幸而兩條船都沒用卸貨下人就穿了過去。夏方榮的書上說此處曾有過某些定居的印第安人建的村莊,但現在連廢墟都看不到了,左岸這一塊地方根本不像有人住過的樣子。

  直到過了康格埃羅,航行條件才恢復正常。10月6日中午剛過,兩條船就停歇在了瓜查帕納村。

  瓦爾戴斯和帕夏爾之所以要在這裡停下來,並不是因為前頭路不好走,而是為了讓手下的船員歇上半天一宿。

  瓜查帕納村只有六七間小草房,且早已被廢棄了。原因在於周圍平原上白蟻的氾濫成災。白蟻的窩可達兩米之高。面對「木頭蝨子」的入侵,人只有一個辦法——給它們讓位。印第安人就是這麼做的。

  「看到了吧,」熱爾曼·帕泰爾納說,「這就是小得不能再小的東西的力量。小動物的數量一旦足夠多,就所向無敵人。虎群、豹群人們可以擊退,甚至可以把它們從一個地區趕盡殺絕……虎豹的威脅還從來不足以使人們棄家而走……」

  「皮亞羅阿族印第安人除外,」讓說,「我從書上看來的。」

  「可是,皮亞羅阿人逃跑是出於迷信而不是出於恐懼,」熱爾曼·帕泰爾納說,「而螞蟻、白蟻這一類的動物卻會把一個地區弄得再也無法居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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