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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這架機器能夠承受如此高速的飛行,也說明它是多麼地結實!真了不起!至於前部和後部的推進器,簡直看不出它們是在轉動,它們正以無窮的穿透力旋切著大氣層。

  最後一次從飛行器的平臺上看到的城市是靠近裡海北岸的阿斯特拉罕。

  「沙漠之星」——肯定是某位俄羅斯詩人曾經這樣稱呼過——的地位現在已由首位退居第五位或第六位了。這座簡樸的行政首府,片刻中,它那砌著毫無用處的雉堞的舊城牆、城中央的古塔、與現代風格的教堂毗鄰的清真寺,還有大教堂便盡收眼底。大教堂的五個金色圓頂上散綴著些藍色的星星,仿佛是從蒼穹裁下來似的。所有這一切都坐落在長達兩公里的伏爾加河口。

  從這以後,「信天翁號」就像是被那種一振翅就能跑出一法裡的神馬拖著到太空來跑一趟似的一直在奮力疾飛。

  7月4日早上10點,飛行器基本上還是沿著伏爾加河穀朝西北方向飛。頓河草原和烏拉爾草原從河的兩側飛逝而去。即便能夠向無垠的土地看上一眼,也幾乎是來不及數清楚那些城鎮和村莊。夜幕終於降臨了。還沒有來得及向克里姆林宮的旗幟致敬,飛行器便已飛過了莫斯科。它只用了10個小時便跨越了從阿斯特拉罕到俄羅斯舊都之間的2,000公里的距離。

  從莫斯科到彼得堡,鐵路線的長度不超過1,200公里,所以也不過是半天的路程。像特快列車一樣準時的「信天翁號」于淩晨2點便抵達了彼得堡和涅瓦河沿岸。在這個6月的驕陽很少放棄給于其恩惠的高緯度上,借著白夜的光芒,人們仍然可以一覽大都市的全景。

  再後來,飛行器又飛過了芬蘭灣、阿波群島、波羅的海;沿著經過斯德哥爾摩的緯度線飛越了瑞典;沿著經過克裡斯蒂安尼亞(奧斯陸的舊稱)的緯度線飛越了挪威。僅僅10個小時便飛過2,000公里!人們可能會以為,從此再也沒有任何人類的力量能阻止「信天翁號」以這一速度沿著一條由它的飛行力和地球的引力的合力所形成的環繞地球的軌跡永不停息地飛下去。

  然而,它卻停了下來,恰好停在挪威著名的留坎弗斯大瀑布上空。迷人的特勒馬克地區的最高峰古斯塔山仿佛成了一塊不應超越的巨大界碑,使它不能繼續西飛。

  於是,從這兒開始,「信天翁號」便又開始掉頭向南飛,速度依然不減。

  在這趟令人難以忘懷的飛行中,弗裡科蘭在做些什麼呢?弗裡科蘭一直一聲不吭地呆在他的房間裡。除了吃飯,他就是努力睡覺。

  弗朗索瓦·塔帕日在陪著他,故意取笑他的恐懼。

  「喂!喂!小夥子,」他說,「你再也不叫喚啦!是吧?……其實用不著拘束……最多不過是再吊上兩個小時……按現在的速度,對風濕病患者該是多麼好的空氣浴啊!」

  「我好像覺得渾身都散架了!」弗裡科蘭反復說道。

  「那很有可能,我的好弗裡!我們飛得這麼快,根本就不可能掉下去的!……你盡可放心。」

  「您真這麼以為?」

  「我以加斯科尼人的信譽擔保!」

  說真的,弗朗索瓦·塔帕日的說法毫不誇張。由於飛行的速度高,飛行器確實不需要提升螺旋槳轉速太快。「信天翁號」可以像一枚孔格拉夫(孔格拉夫(William Congreve,1772—1828),英國軍官,曾設計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火箭)火箭一樣在大氣層上滑行。

  「還要這樣飛很久嗎?」弗裡科蘭問道。

  「很久?……哦,不會的!」廚師回答說。「也就這一輩子吧!」

  「呵!」黑人叫了一聲,又開始嚎起來。

  「當心,弗裡,當心!」弗朗索瓦·塔帕日大聲說道,「照我們老家的說法,老闆會讓你去打秋千的!」

  於是弗裡科蘭只好將自己的痛苦連同已經塞進嘴裡的一大塊食物一起往肚裡咽。

  這期間,普呂當大叔和菲爾·埃文思——他們絕不是那種會隨便指責的人——剛剛打定了一個主意。顯然,逃跑是不可能了。既然不能回到地上,難道就沒有可能讓地球上的人知道韋爾頓學會的主席和秘書失蹤後的境遇?是誰綁架了他們?他們又是被囚禁在什麼樣的飛行器上?說不定還可以促使——老天爺!這是用什麼樣的方法促使呵——他們的朋友採取大膽的嘗試想把他們從這個羅比爾手中救出來呢。

  取得聯繫?……怎麼聯繫?模仿遇難的水手,寫明出事地點,寫好後放到瓶子裡,然後把瓶子拋進大海,這樣就夠了嗎?

  而這兒的大海裡只有空氣,瓶子浮不起來。除非是它剛好落到某位行人的頭上——那樣,很可能會砸破他的腦袋——否則永遠也不會被發現。

  可是,兩位同行除此以外還有什麼別的辦法?他們正準備犧牲飛行器上的一隻瓶子時,普呂當大叔忽然又有了另一個主意。他吸鼻煙,這一點讀者已經知道,一個美國人的這點小毛病,大家會原諒的,因為一般的美國人會比這糟得多。既然是個吸鼻煙者,他就有鼻煙壺——現在已經是空的了。這只鼻煙壺是鋁質的,如果扔下去,某位誠實的公民發現了,便會撿起來;如果他撿了起來,他就會把它送到警察所去。那麼,在警察所,人們就會看到他們寫的字,就可以瞭解被征服者羅比爾俘虜去的兩個人的情況。

  就這麼做。信很短,但是該說的都說了,而且寫了韋爾頓學會的地址,並請求將信轉到那裡。

  然後,普呂當大叔把信放進鼻煙壺後,又用厚呢子條將它牢牢地纏好。這樣,既可以防止它在墜落過程中打開,又可防止它落到地上時摔碎。現在就只待良機了。

  事實上,在高速飛越歐洲的過程中,最困難的事,莫過於走出艙房趴在平臺上往前爬,其危險可能是自已被風卷走了,而別人連知也不知道。而且,還不能讓鼻煙壺落進海洋、湖泊之中或是隨便哪條河裡,不然,就枉費心機了。

  不過,兩位同行用這種辦法和人間世界重新恢復聯繫並非不可能。

  只是現在天還太亮,最好是等到夜裡,趁減速或休息的時候再溜出艙房。到那時,說不定還能一直走到平臺的邊上,讓這個寶貴的鼻煙壺落在某個城市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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