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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打開手銬。」勒柯吉指了指俘虜被銬起來的手說。

  「可是,先生……」阿爾特勒布爾說。

  「打開吧……」勒柯吉用一種不容爭辯的口吻打斷他。

  「現在肯尼迪自由了。」他問:

  「你想殺我,為什麼?」

  肯尼迪沒有抬頭,只是聳了聳肩,身子不自然地左搖右晃,不停地擰手中的貝蕾帽,那神態好像是說他什麼都不知道。

  勒柯吉默默地看了他一會,然後朝警察局大門走去,將門全打開,側過身子:

  「滾吧!」他說。

  而肯尼迪一副不敢肯定的神情看著他。

  「滾!」他用鎮定的聲音重複了一遍。

  這種事還要別人求他嗎?昔日的水手低間彎腰出了門。勒柯吉跟在後面,把門關上,徑直朝兩個傷員方向走去,而阿爾特勒布爾站在一旁百思不得其解。

  桑德的情況是暫時的,但迪克卻很嚴重。他得了令人可怕的譫妄症,躺在床上也不停地動,說話前言不搭後語。毫無疑問,這孩子是嚴重的腦充血,頸部不好。到現在為止,沒有辦法給他治療。他高燒不止,到哪裡去搞冰給他降溫?霍斯特島除了冬天以外,其他的時候是找不到這個東西的,它還沒有發達到這種地步。

  冰,勒柯吉可一點辦法都沒有。可是天公做美,蒼天有靈,他很快就有了數不完的冰。一八八四年的冬季,異乎尋常地早到,而且十分寒冷。四月初,就開始連降暴雨,一個月內幾乎就沒有停過。暴雨伴隨著大幅度地降溫,最後天降大雪。從勒柯吉在麥哲倫安定下來起,還從沒有碰見過這種天氣。當雪下得不大時,人們還是正常活動。但到了六月,下起鵝毛大雪,銀花飛舞,人們試了一下,但再也無法出門,積雪已達三米,利貝麗亞已被埋在一層冰下面了。門已被冰雪封死了,只好改由樓上的窗戶出進,而那些平房只好在屋頂上開個口子。所有的公共生活都停止了,出門只是為了買些食品,其他的一概都沒有了。

  天寒地凍,大眾健康狀況又令人擔憂,疾病又開始傳播,勒柯吉不得不幫利貝麗亞醫生一下,因為他一個人早就應付不過來了。

  幸運的是,他心裡可以松一口氣了,他不用再為迪克和桑德擔心。兩人中,桑德第一個痊癒的。出事後的第十天,這個甘為他人獻身的人就已脫離了危險,而且不用截肢了。接下來,他的傷口很快就癒合了。也可以說,因為他小,身生命力旺盛,所以恢復得很快。但是,在兩個月內。他還是不准下床。

  「下床!……說句實話,這種說法不準確。桑德永遠再也不能下床了,如果沒有人幫助,他只能呆在原地不動,壞死的腿已撐不住他的身子,他終身殘廢,無不行動。

  這孩子對此好像並沒感到十分難過。他蘇醒時,恢復了意識,第一句話並不是喊疼,而是打聽迪克的情況,他為了救迪克,那麼勇敢無私的獻身,當人們告訴他迪克安然無恙時,他半張著嘴,露出一絲微笑,但不久,他不再相信別人的話了,隨著身體的康復,他變得越來越固執,要求見他的朋友。

  但有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滿足他。迪克幾乎一個月內處於譫妄症的狀態中,他的頭燒得滾燙,儘管現在搞到冰不是件難事,但用冰還是退不了他的高燒。這段艱難的時期終於過去了,他的身子十分虛弱,風一吹就會倒。

  不過,從即日起,他的身體迅速恢復,治療他的靈丹妙藥莫過於告訴他桑德也大難不死的消息,迪克聽說後,臉上放出天使般的喜悅,這些天來,他是第一次安然入睡。

  第二天,他親自去看望桑德,證實了別人沒有騙他,桑德還活著,桑德從這時,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至於自己的不幸,他才不在乎,只要迪克還活著,他就放心了。於是他要人把小提琴給他,當他接過小提琴時,仍上漾溢著幸福。

  又過了幾天,在兩個孩子的再三要求下,人們只好讓步,把他們放到一間屋子裡。從這時起,他們再也不覺得時間難熬。兩張床靠得很近,他們都躺在床上,迪克看書,桑德拉琴,為了歇口氣,時不時互相打量一下,然後會心一笑,感到愜意。

  令人難過的日子來了,桑德可以起床了。迪克下地有一個多星期了,看到他的朋友那種絕望的神情,他恐怕永遠罕記住這一幕。他的人完全改變了,像是仙女的魔棍點了他一下,一個新的迪克產生了,變得無比穩重,有禮貌,講規矩,更溫順些。

  六月初,大雪封天,利貝麗亞居民躲在家裡,足不出戶,一個月後,進入三九、開春之前,雪絕對化不了。

  勒柯吉開動腦筋,想辦法,振作人的精神,削除人們長期呆在家裡產生的不良的心理反應。他領著眾人,組織了多次戶外活動。很多人來到河堤上幹活,打個洞,挖個口子,將水引出來,澆在沼澤地上,很快就形成了出色的滑冰場,這項運動在美洲非常流行,精於此道的人可以盡情地玩耍。不會的人就去南邊小山坡滑雪橇。

  從事運動的人身體變得越來越結實,興趣越來越濃,大眾的健康和心理情緒形成良性循環,慢慢地到了十月十五日。

  這天,冰雪開始融化,先是海岸邊,第二天是利貝麗亞城,融化的雪水湧進街道。變成湍湍的激流,而此時,河流上的冰層開始破裂,很快到處是破冰現象。南邊的山坡開始代雪,連日來,泥漿和水從山上沖下來,流過城市,而內陸的積雪仍在融化,河水因此猛漲。一天之內,便漫出河堤,流到城裡,得採取緊急措施,否則修建的全部工程將毀於一旦。

  勒柯吉完全投入到救災搶險中。他領著一大群人將城市周圍的一直到西南邊河堤加高加固,其中一條斜著直奔南山,另一條與河水有一定距離,順流而延展。只有少數幾間房子,在保護區之外,尤其是帕德遜的家,靠河太近,只好把這裡犧牲掉。

  二十四小時內,日夜不停地幹,工程終於完成。時間正好,內地的河水呼嘯著向大海流去,堤成功地抗住了滔滔洪水。

  利貝麗亞地勢較高,因此在幾個小時以內,變成了四面環水,浮在水面的島中島,西北邊的新鎮地勢較高,也沒有被淹,但它們之間的交通中斷了。洶湧澎湃,滾滾奔騰的河水將城鎮隔開,使它們遙遙相望。

  過了一個禮拜,還沒有水退的跡象,這時發生了一起嚴生的事故。帕德遜雖然住的地方很高,但河堤被洪水衝垮,因此將他連人帶家一起卷走,龍傑也被無法抗拒的旋渦卷走;

  站在堤上的人眼睜睜看到他們和房子被沖走,卻束手無策。

  這兩人的受害好像平息了龍王爺的憤怒,很快,洪水開始退了,河水在漸漸下降,一個月內,不斷融化的冰雪造成的洪水,終於在十一月五日,恢復了正常的水位。

  洪水退後的景致是多麼的淒涼:利貝麗亞街道被沖成一道道溝,就像大車走過留下的印子一樣。有些路段被沖毀,有些堆了一層厚厚的泥土,整條路顯得殘缺不全。

  首先要恢復中斷的交通,建一條通往新鎮的道路,因為原先那條受損最嚴重,而它是最重要的,應最先恢復使用的道路,只用了三個多星斯,道路又開始暢通。

  讓人感到意外的是,第一個使用這條路的人竟然是帕德遜。帕德遜抱住一塊大木頭,在海上漂遊,在他感到絕望時,新鎮的漁民發現了他。愛爾蘭人幸運地,安然無恙地脫離了危險,而龍傑卻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人們去搜尋他的屍體,卻總是空手而歸。

  這些情況是人們後來從救他的那些人品中得知的,而並不是帕德遜講的。他根本就不說話,徑直往家裡走,當他看到一無所有時,才徹底感到絕望,他在這個世界是所擁有的一切隨著它的離去而消失,他帶來的一切,他起早貪黑,省吃儉用。對人對己吝嗇到極點才積攢下來的這點財產,現在是一去不復返了。只有金子才是他真正的感情,人生的目標永遠都是積累,再積累,而現在蕩然無存,他變得一文不值,比窮人還窮,他現在好比是個初生的嬰兒,赤條條,一無所有,他得重新開始。

  他儘管痛不欲生,但絕不怨聲載道,絕不怨天尤人。他死死地盯著卷走他一切財富的河水,冥冥苦想,然後直接找到勒柯吉。見到他,他先畢恭畢恭地致意,然後請他原諒自己的冒昧相擾。他述說,洪水幾乎要了他的命,也使他變得窮光蛋,生活艱難。

  勒柯吉對他沒有一點好感,便冷冰冰地問:

  「很遺憾,不過,我能為您做點什麼?您是來請求援助的嗎?」

  他雖然愛財命,但卻有個優點,那就是自尊。儘管他做事是不擇手段,但凡事無求人。他雖然一點點地收斂財富,但總是保持自己的尊嚴,他發了財功勞也只能歸自己。

  「我不要求憐憫,」他挺胸抬頭說,「我要求法律!」

  「法律!……」勒柯吉驚訝地重複,「您要指控誰?」

  「指控利貝麗亞城,」帕德遜回答,「指控整個霍斯特政府。」

  「指控什麼?」勒柯吉感到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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