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神秘島 | 上頁 下頁


  「天氣真壞!」潘克洛夫喊道,他一拳壓住了頭上那頂要被風刮走的帽子。「但是,啊,我們還是會成功的!」

  九點半鐘,史密斯和他的夥伴們從不同的方向來到廣場,大風吹滅了汽燈,廣場上一片漆黑。連那幾乎被吹倒在地上的大氣球也看不見了。網索是系在沙囊上的,而吊籃卻是單獨用一根結實的鋼纜穿在便道的一個鐵環裡。五個俘虜在吊籃旁邊會合了。他們沒有被人發現,由於天色昏黑,甚至他們彼此都看不見。

  史密斯、史佩萊、納布和赫伯特一言不發地在吊籃裡各自坐了下來,潘克洛夫按照工程師的指示把沙囊一一解開。只花了幾分鐘的工夫,水手就回到他的夥伴們身邊來了。

  系著氣球的只剩下一根鋼纜,只要工程師一聲號令就可以起飛了。

  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一隻狗跳到吊籃裡來。原來是工程師的愛犬托普。這只忠實的畜生掙斷鏈索,趕上了它的主人。工程師怕這份外加的重量會影響他們的上升,想打發它走。

  「可憐的畜生!就多它一個吧!」潘克洛夫一面說,一面把兩袋沙土扔了出去,減輕了吊籃的重量,然後解開鋼纜,氣球斜著往上升去,由於起勢猛烈,吊籃在兩個煙囪上碰了一下,然後才消失得無影無蹤。

  颶風可怕地怒吼著。在夜間下降,工程師連想也不敢想;拂曉時,下面的大地被濃霧遮蔽得一點也看不見。

  五天以後他們才從雲隙中看到下面的一片汪洋大海。在颶風的推送下,氣球以驚人的速度飛行著。

  大家都知道:在三月二十日起飛的這五個人,後來在三月二十四日有四個人被拋棄在遠離祖國六千英哩的荒涼海岸上,一個人丟失了!這個丟失的人就是他們的領袖,工程師史密斯!他們剛剛著陸,就連忙趕到海灘上去,打算援救他。

  §1-3

  工程師從網眼上掉下來以後,就被海浪卷走了。吊籃裡的狗也失蹤了。這只忠實的狗主動地跳出去營救它的主人。「前進啊!」通訊記者喊道;他們四個人——史佩萊、赫伯特、潘克洛夫和納布——全都忘記了疲倦,到處尋找。可憐的納布痛哭流涕,一想到世界上自己唯一心愛的人已經喪命,他不禁感到灰心。

  從賽勒斯·史密斯失蹤到他的夥伴們著陸,前後只有兩分鐘。因此他們希望能及時趕去救他。納布喊道:「我們去找他吧!我們去找他吧!」

  「對,納布,」吉丁·史佩萊說,「我們一定找得到他!」

  「他還活著嗎?」

  「一定活著!」

  「他會游泳嗎?」潘克洛夫問道。

  「會的,」納布答道,「還有托普跟他在一起呢。」

  水手望著拍岸的巨浪,不禁搖搖頭。

  工程師是在海濱的北部失蹤的,離這群遇難人著陸的地點將近半英哩。因此,也就是說,他離最近的海岸足有半英哩。

  這時候將近六點鐘了。暮色在濃霧的籠罩下,顯得格外昏暗。遇難的人從他們偶然落下的地方向北面一片陌生的地區走去,那裡的地理位置他們簡直無從猜測。他們在寸草不生的沙地上跋涉著。地面坎坷不平,有些地方完全是坑洞,走起來非常困難。不時有許多不善飛翔的大鳥從這些坑洞裡向各處飛去。比較靈活的鳥成群地像雲似的從他們頭上掠過。水手認得這些是海鷗和鴛鴦,它們的尖叫連奔騰澎湃的潮水聲也掩蓋不了。

  這些遇難人不時站下來高聲喊叫,傾聽著海上有沒有回音。他們認為,如果工程師已經登岸,而他們離登岸地點又不太遠,那麼即使史密斯沒法表示他在這裡,他們至少也可以聽見托普的叫聲。他們站下來靜聽,但除了澎湃的海水和拍岸的驚濤之外,什麼也聽不到。於是這一小夥人繼續前進,打算找遍海濱的每一個角落。

  徒步走了二十分鐘以後,這四個遇難的人突然發現腳下白浪翻騰,只得停下來。陸地到此為止了。他們發覺自己來到一個海角的盡頭,海水猛烈地衝擊著它的尖端。

  「這是一個海角,」水手說,「我們只好按原路回去,向著右邊走,這樣我們就能返回原處了。」

  「也許他就在那裡呢,我們還是再喊幾聲吧!」納布一面說,一面指著黑暗中白浪滔天的大海,於是他們又齊聲大喊起來,但是沒有響應,他們稍停了片刻,又喊了一次,還是沒有回答。

  遇難的人只好回去了;他們沿著海角的另一邊走著,這裡不但遍地沙石,而且道路崎嶇。但是,潘克洛夫發現海岸較直,地面也高起來了,他告訴大家,這裡毗連著丘陵斜坡;通過濃霧,他隱隱約約地望到山巒的雄姿。這一帶海岸上鳥類較少,海水的喧囂聲也不大;他們還注意到波濤減弱了。幾乎聽不到拍岸的波濤聲。海角的這一面顯然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海港,海裡的浪花掩蓋著海角的尖端。循著這個方向是通往南邊的,正和史密斯可能登陸的海岸遙遙相對。步行了一英哩半之後,他們在海岸上找不著拐回北邊去的彎路了。這個海角——他們曾經繞過它的盡頭——一定是和本土相連的。他們雖然已經筋疲力盡,但還是鼓起勇氣前進,隨時盼望突然遇到一個轉角,使他們能回到原地去。走了差不多兩英哩以後,到了一個高聳的地岬上,遍地都是又濕又滑的岩石,又被海水阻擋住了,他們不禁大失所望。

  潘克洛夫說:「我們是在一個小島上,我們已經從它的一端勘察到另一端了。」

  水手說得對;他們落下來的地方不是大陸,甚至也不是海島,而只是一個小島,它全長還不到兩英哩,寬度就更短了。

  這一片海鳥棲身的荒地上,滿地都是亂石,一點草木也不生,它是不是還和其他較重要的群島相連呢?這很難說。飛航員在吊籃裡的時候,透過雲霧看見了陸地,但是他們沒來得及仔細觀察。儘管這樣,潘克洛夫航海多年,他的眼睛在昏暗中幾乎還是可以肯定西方朦朧的巨影就是隆起的海岸。不過在黑暗中他們不能斷定那是一個孤島,還是和其他島嶼相連。他們也不能離開這個島,因為周圍都是大海;因此他們只好把尋找工程師的事情拖到第二天。糟糕的是他們連一聲叫喊都沒有聽到,沒法知道工程師的死活。

  「我們的朋友雖然默不作聲,但這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通訊記者說,「他也許暈過去了,也許受了傷,不能馬上回答,我們不必灰心。」

  隨後通訊記者提議在小島上燃起一堆火來給工程師作為信號。但是這裡遍地都是沙石,找不到任何樹枝或乾枯的荊棘。納布和他的夥伴們對勇敢的史密斯都非常敬愛,他們的悲痛只能用畫筆來描繪,而不是文字所能形容的。顯然,他們已經沒法去幫助他了。他們只能儘量忍耐到天亮。除非工程師能夠自己逃生,在海岸上找到一個避難的地方,要不然他就是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漫長而痛苦的時光過去了。天氣非常寒冷。遇難的人處境十分困難,但是他們幾乎沒有感覺到。他們連一分鐘也不想休息。一心想著他們的首領,他們懷著希望,或者說還抱著一線希望在這一片不毛之地上繼續奔走,幾次回到小島的北端,也就是離遇難地點最近的地方。他們傾聽、喊叫、齊聲高呼,他們打算叫得更響亮一些,使遙遠的地方也能聽見。現在已經風平浪靜。納布有一次喊叫以後甚至彷佛傳來了回聲,赫伯特提醒潘克洛夫說:「這說明西邊不遠的地方有海岸。」水手點點頭,他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不會欺騙他的。他只要發現了陸地,不管多麼模糊不清,那兒就准有陸地。可是回答納布呼喚的只是遙遠的回聲,而小島整個的東部卻是一片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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