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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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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上車吧,瞎眼的先生!你妹妹就和你一起坐在馬車裡面,我在前面趕車。車裡面有些樺樹皮和麥草,鋪得像個窩一樣。來,塞古,給我們騰點兒地方!」 那條狗立刻蹦了下去。這是一條中等大小的西伯利亞灰毛狗,溫順而漂亮的大腦袋,似乎很眷戀主人。 米歇爾·斯托戈夫和娜佳被安頓在馬車裡。他伸出手去,仿佛想尋找尼古拉·畢加索夫的手。 「你要和我握手!」尼古拉說,「我的手在這兒!只要你高興,就握著它吧!」 馬車向前駛去。尼古拉從不鞭打牲口,馬邁著側步走得穩健。即使米歇爾·斯托戈夫省不了多少時間,至少娜佳坐在車上不用再受累了。 姑娘實在太疲乏了。馬車單調的起伏就像嬰兒的搖籃,她很快昏昏欲睡,好像要暈過去。米歇爾·斯托戈夫和尼古拉讓她盡可能舒服地躺在樺樹葉上。好心腸的年輕車夫被深深感動了。米歇爾·斯托戈夫呢,他沒有流下眼淚,那只是因為烙鐵已經燒幹了他最後的淚水! 「她是個好人。」尼古拉說。 「是啊!」米歇爾·斯托戈夫回答道。 「這些小姑娘,她們想壯實一些,勇氣倒不小,可身子到底太弱!你們打很遠的地方來?」 「很遠。」 「可憐的人!——他們在燒你的眼睛的時候,一定很疼吧!」 「很疼。」米歇爾·斯托戈夫回答說,他轉過身子,好像可以瞧見尼古拉似的。 「你沒有哭嗎?」 「哭了。」 「換了我也會哭的。想想看,再也看不見自己喜歡的人了!不過,他們還能看見你,這也許是個安慰吧!」 「也許是這樣。啊,告訴我,朋友,」米歇爾·斯托戈夫問道,「你從來沒有在什麼地方見過我嗎?」 「你嗎,我的小爺?不,從來沒有。」 「我問你這個問題是因為你的聲音對我並不陌生。」 「瞧瞧!」尼古拉微笑著回答說,「他認得出我的聲音!也許你問我這個是想打聽我從哪裡來吧。我可以告訴你,我從科利凡來。」 「從科利凡?」米歇爾·斯托戈夫說,「那麼我就是在那個地方遇見到你。你是在電報局工作?」 「這有可能。」尼古拉說,「我在那兒呆過,負責發電報。」 「你在電報局一直呆到最後的時刻嗎?」 「當然,這種時候才必須在場呢!」 「那一天一個英國人和一個法國人,手裡拿著盧布,在你的窗口吵了起來。英國人還拍發了《聖經》裡的頭幾句話,有這事吧?」 「我記不起來了,不過這也是有可能的。」 「怎麼!你不記得了?」 「我從來不看我拍發的電文的內容。要知道我的職責是忘掉自己拍的電報,那麼最好的辦法是根本不去看它。」 這個回答顯示了尼古拉·畢加索夫的狡黠。 馬車慢吞吞地移動著,米歇爾·斯托戈夫恨不能讓它跑得快些,但尼古拉和他的馬早已習慣了這種步伐,怎麼也改不了老習慣。不管白天黑夜,馬每走上三個小時就要停下來休息一個鐘頭。在歇腳的時候,馬啃著草,三個人則和忠實的塞古一起用餐。馬車上裝的食物盡夠至少二十人吃的,尼古拉慷慨地把食物分給兩位旅伴,他真地把他們看成是一對兄妹。 休息了一整天,娜佳恢復了部份體力。一路她受到尼古拉的精心照顧,旅途雖然漫長,但起居有了規律,總算是可以忍受了。有時尼古拉夜間趕著車就睡著了,放心大膽地打著鼾,顯示出他心中的平靜。也許這時人們會發現米歇爾·斯托戈夫摸索著韁繩,想讓馬車走得快些;塞古對此十分吃驚,不過它一聲也沒吭。當然,只要尼古拉一醒,馬就會立刻恢復它那悠閒的側步,不過這段時間馬車畢竟多趕了幾裡路。 他們越過了伊什姆克河,伊什姆、貝希奇斯科、庫斯科等幾個鎮子以及馬辛斯克河和同名的小鎮,又經過巴戈斯托斯科,最後來到了東西西伯利亞的分界線圖拉爾河。他們時而行進在廣漠無垠的荒野上,時而在茫茫松林中穿行,似乎覺得永遠也走不出這林海。 他們所到之處都是一片蕭索,城鎮幾乎都是空無一人。農民們都逃向葉尼塞河對岸,他們相信只有這條大河才能擋住韃靼人。 八月二十二日,他們來到了距托木斯克三百八十俄裡的阿特辛斯克,這裡離克拉斯諾亞爾斯克還有一百二十俄裡。沿途一直平安無事。他們三人在一起已經有六天了,尼古拉始終是那副平靜的神態,另外兩人則憂心忡忡,總是想著他們將和尼古拉分離的那個時刻。 可以說,米歇爾·斯托戈夫通過尼古拉和娜佳的眼睛看到了沿途的景觀。兩人輪流向他講述他們的見聞。他知道自己是在平原上還是在森林裡,草原上是不是有獵人的茅屋,天邊是不是出現了西伯利亞人的身影。健談的尼古拉總是滔滔不絕地講話,不管他說什麼,總能勾起人的興趣。 一天,米歇爾·斯托戈夫問他天氣怎樣。 「挺好,兄弟。」他回答說,「不過夏天也沒有幾天啦。西伯利亞的秋天短得很,很快我們就要開始挨凍了。那些韃靼人到了那個時候也許會安下營來吧!」 米歇爾·斯托戈夫搖了搖頭,對這句話表示懷疑。 「你不相信嗎,兄弟?」尼古拉又說,「你想他們會向伊爾庫茨克進軍?」 「我怕的就是這個。」米歇爾·斯托戈夫回答道。 「是啊……你的話有道理。有個壞蛋和他們在一塊兒,他們路上受不了凍。你聽說過伊萬·奧加萊夫嗎?」 「是的。」 「你瞧,他背叛國家,幹的是什麼勾當!」 「是啊,這可不好……」米歇爾·斯托戈夫想裝出一副漠不關心的口吻。 「兄弟,」尼古拉說道,「你怎麼在聽到這個傢伙的名字時居然不感到憤怒?只要提起他,所有俄羅斯人的心裡都不該像這樣無動於衷!」 「相信我,朋友,我對他的仇恨遠遠超過了你。」米歇爾·斯托戈夫回答道。 「這不可能,」尼古拉說道,「這根本不可能,我只要想到伊萬·奧加萊夫,想到他對我們神聖的俄羅斯犯下的罪行,就感到滿腔憤怒。要是我抓住了他……」 「那你會怎麼做,朋友?」 「我想我會宰了他。」 「我嘛,一定會這樣做的。」米歇爾·斯托戈夫的聲音依然平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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