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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然後他把手伸給茨同女人,她吻了一下,這是北方人慣用的表示尊敬的動作,但桑珈做來沒有任何奴顏婢膝的感覺。

  桑伽回到營地。她來到娜佳和瑪爾法·斯托戈夫所在的地方,整晚都監視著她們倆,雖然疲憊之極,老婦和少女卻都沒睡著。過多的憂慮使她們難以成眠。米歇爾·斯托戈夫還活著,但是和她們一樣成了俘虜!伊萬·奧加萊夫知道這一點嗎?如果不知道的話,會不會有人告訴他呢?娜佳一直在不停地想,她以為已經死了的同伴還活著!而瑪爾法·斯托戈夫則想得更遠,她對自己的生命並不在乎,但她不能不為兒子擔心。

  桑珈偷偷走到兩個女人附近,躲進陰影中待了好幾個小時,豎著耳朵……她什麼也聽不見。由於一種本能的謹慎,娜佳和瑪爾法·斯托戈夫一句話也沒說。

  第二天,八月十六日,上午十點,嘹亮的軍樂又在營地邊上響起。韃靼士兵立即武裝起來。

  伊萬·奧加萊夫離開查貝迪羅,來到官員眾多的總指揮部。他的面色比平時更加陰沉,緊繃的線條顯示出他心中正壓著滿腔怒火,一觸即發。

  俘虜群中的米歇爾·斯托戈夫看著他走過。他預感到將要發生一場災難,因為伊萬·奧加萊夫已經知道瑪爾法·斯托戈夫是沙皇信使隊上尉米歇爾·斯托戈夫的母親。

  伊萬·奧加萊夫來到營地中心,下了馬,護衛騎兵讓俘虜們在他周圍站成了一個大圈兒。

  這時,桑珈走上前來說:「我沒什麼新情況向你報告,伊萬!」

  伊萬·奧加萊夫沒有回答,只是向其中一名軍官下了一道簡短的命令。

  馬上就有士兵開始檢查俘虜。這些不幸的人,在皮鞭和長矛的驅趕下趕緊站起來,在營地上列隊。四倍於他們的步兵和騎兵站在後面,讓他們插翅難逃。

  人群馬上靜下來了,伊萬·奧加萊夫示意了一下,桑珈便朝瑪爾法·斯托戈夫站著的那隊俘虜走去。

  西伯利亞老婦看她走過來,明白了將要發生什麼事,她的唇邊浮現出一絲輕蔑的笑容。她朝娜佳俯過身去,低聲說:「你不認識我,我的女兒!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考驗有多嚴酷,什麼也別說,什麼也別做!這些人是沖他,而不是沖我來的!」

  此時,桑珈已注視了老婦片刻,把手搭在她肩上。

  「你要幹什麼?」瑪爾法·斯托戈夫問。

  「過來!」桑珈說。

  桑珈把老婦推到場地中央,伊萬·奧加萊夫的面前。

  米歇爾·斯托戈夫半閉著眼,以免讓人看見眼中的淚光。

  瑪爾法·斯托戈夫來到伊萬·奧加萊夫面前,她挺起身,抱起胳膊等待著。

  「你就是瑪爾法·斯托戈夫?」伊萬·奧加萊夫發問了。

  「是的,」西伯利亞老婦平靜地說。

  「三天以前我在鄂木斯克問你的時候你回答的那些話,如今有什麼改動嗎?」

  「沒有。」

  「那就是說,你不知道你兒子米歇爾·斯托戈夫從鄂木斯克經過了?」

  「我不知道。」

  「在驛站你以為是你兒子的那個人,也並不是你兒子?」

  「不是。」

  「從那以後,你也沒在俘虜中見過他?」

  「沒有。」

  「要是把他指給你看,你能認出他來嗎?」

  「認不出來。」

  這個回答表明瑪爾法決心什麼也不承認。聽到這個回答,人群中響起一陣嗡嗡的低語。

  伊萬·奧加萊夫忍不住做了個威脅的動作。

  「聽著,」他對瑪爾法說,「你的兒子就在這兒,馬上把他給我指出來。」

  「不。」

  「所有在鄂木斯克和科利凡抓到的俘虜都會從你跟前走過,你要是不把米歇爾·斯托戈夫指出來的話,從你面前過去多少人,你就得挨多少鞭!」

  伊萬·奧加萊夫明白,不論給瑪爾法上什麼刑,不屈的西伯利亞老婦都是不會開口的。所以,他並不指望靠她指出沙皇的信使,而是要迫使米歇爾·斯托戈夫自己暴露出來。他不相信母子二人見了面會一點兒表示都沒有。當然如果他僅僅想得到沙皇的那封信,他只需下令給所有的俘虜搜身就行了;可是米歇爾·斯托戈夫可能會把信背下來以後銷毀,如果他不能被認出來,如果他到了伊爾庫茨克,伊萬·奧加萊夫的計劃就全完了。所以這個叛徒需要得到的不僅是信,還有信使。

  老婦的話娜佳都聽到了,她現在已明白了米歇爾·斯托戈夫是什麼人,明白了為什麼他必須隱瞞身份穿過西伯利亞被占區!

  在伊萬·奧加萊夫的命令下,俘虜們一個一個從瑪爾法·斯托戈夫面前走過。老婦一動不動,目光是絕對的無動於衷。

  她的兒子走在隊伍最後一批,當他走到母親面前時,娜佳看不下去了,閉上了眼睛!

  米歇爾·斯托戈夫看上去面無表情,但是他的指尖已掐進了手掌,鮮血從手心中滲出。

  伊萬·奧加萊夫被這對母子打敗了!

  身旁的桑珈只吐出兩個字:「鞭子!」

  「對!」氣急敗壞的伊萬·奧加萊夫喊道,「給這老妖婆上鞭,打死為止!」

  一個韃靼兵手持這可怕的刑具走向瑪爾法·斯托戈夫。

  鞭子由好幾根皮條相成,皮條末端都帶有扭彎了的鐵絲,被這種鞭子打上一百二十下無異於判死刑。瑪爾法·斯托戈夫明白這一點,但她也知道,無論什麼樣的刑罰都撬不開她的口,她已經決心犧牲自己的牲命。

  兩名士兵抓住瑪爾法·斯托戈夫,把她雙膝跪地按在地上。她的長袍被撕裂了,整個後背都露了出來。沖著她的胸口支起了一把大刀,距離胸口只有幾指,只要她因為疼痛而稍微俯一下身,就會被利刃刺穿。

  韃靼兵站定。

  他等待著。

  「打!」伊萬·奧加萊夫說。

  皮鞭在空中嗖嗖作響……

  沒等它落下去,一隻強有力的手就把它從韃靼兵那裡奪了過去。

  是米歇爾·斯托戈夫!他跳了出來!在伊希姆,當伊萬·奧加萊夫的皮鞭落在他身上時,他忍受了。可是現在要挨打的是母親,他再也不能控制自己了。

  伊萬·奧加萊夫成功了。

  「米歇爾·斯托戈夫!」他叫道。

  然後,他走上前去。

  「啊!」他說,「這不是伊希姆的那個人嗎?」

  「正是本人!」米歇爾·斯托戈夫說。

  說著,他揚起皮鞭照著伊萬·奧加萊夫的臉就是一記。

  「一報還一報!」他說。

  「打得好!」一個俘虜喊道,幸虧場上一片騷亂,他才沒有暴露。

  二十個士兵撲向米歇爾·斯托戈夫,眼看就要結果他……

  可是伊萬·奧加萊夫,在因狂怒和疼痛而慘叫了一聲之後,阻止了他們。

  「這人須由埃米爾來審判!」他說,「先給他搜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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