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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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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營地到托木斯克的路途就是這樣走過來的。士兵們揮舞著皮鞭,旅途對所有的俘虜來說都是可怕的,很多人喪生了。隊伍穿過草原,埃米爾和他的軍隊一過,道路越發塵土彌漫。俘虜們被下令快速行進,很少停下來休息,偶爾休息一下時間也很短。炎炎烈日下,一百五十俄裡的路雖然很快就走完了,感覺上卻那麼地漫長,沒有盡頭! 從鄂畢河右岸一直到山梁分支的腹地,是一片不毛之地,從南北走向的薩楊斯克山伸展下來,一望無際的平原上,偶有幾叢乾枯、燒焦的灌木打破了單調的景色,因為沒水,所以不長莊稼,艱難跋涉、口乾舌燥的俘虜們最缺的就是水,要找水的話得向東走五十來俄裡,到山梁分支的腳下,鄂畢河與葉尼塞河兩盆地的分界線,那裡流淌的是托木河,鄂畢河的一條小支流,流經托木斯克,然後匯入北方的一條大河,那裡水會很充足,草原也不會這麼乾燥,氣溫也會低一些,可是給押送俘虜的軍官下達了嚴格的命令,要從最短的路線到達托木斯克,因為埃米爾始終擔心會從北部省份來一支俄軍撲向韃靼軍隊的側翼,切斷他們的隊伍,俘虜們必須沿西伯利亞的大路走,與托木河岸有一段距離,至少在從科利凡到一個叫查貝迪羅的小鎮這一段是如此。 不幸的俘虜們的苦難就無需贅述了。好幾百人倒斃在草原上,暴屍荒野,等著冬季南下的狼來吞噬。 娜佳一直待在西伯利亞老婦身邊,隨時幫助她。米歇爾·斯托戈夫行動較自由,盡可能地幫助那些比他虛弱的同伴。他鼓勵他們,扶持他們,全力以赴,跑前跑後,直到一個騎兵拿長矛戳他,才不得不回到他應在的位置上去。 他為什麼不想辦法逃跑呢?因為目前他已確定了到絕對有把握時再逃的計劃,他堅持要「借埃米爾的光」到達托木斯克,這樣的計劃總的來說還是有道理的。看看隊伍兩邊這麼多小股部隊在草原南北搜尋,很明顯他跑不了二裡路就得被抓回來。韃靼騎兵為數眾多,仿佛成群的害蟲,雷雨過後從地底下鑽出來,在地面上攢動。在這種情況下逃跑會是危險之極的,甚至是不可能的。監視俘虜的士兵警惕性很高,因為一旦出了岔子他們就要掉腦袋。 隊伍終於在八月十五日傍晚到達了小鎮查貝迪羅,距托木斯克還有30俄裡。西伯利亞大路在這裡與托姆河相毗鄰。 要不是休息之前士兵不允許俘虜解放,他們早就撲到河上去了。雖然此時托姆河水流相當湍急,還是可能有膽大的或絕望的人會借機逃跑,所以警戒措施將嚴厲到最大限度。從查貝迪羅搜來的船系泊在托木河上,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礙。部隊以鎮口的房屋為依託紮營,營地由一隊強悍無比的士兵把守,休想闖得過去。 本來米歇爾·斯托戈夫很可能打算奔向草原,但在仔細地觀察了形勢之後,他意識到在這種情況下逃跑是不可能的,他不想把事情搞糟,決定耐心等待。 俘虜們要在托木河邊過上一宿,因為埃米爾已經決定軍隊第二天再進托木斯克城,他要為韃靼軍指揮部進入這座重鎮而組織一次軍事節,費奧法-可汗已經進了城,但是大部隊還在城下宿營,等待命令再莊嚴地進入。 伊萬·奧加萊夫和埃米爾頭天晚上到了托木斯克,然後伊萬·奧加萊夫離開了埃米爾,返回查貝迪羅營地。第二天他將和殿后的部隊一起走,他在一所專門為他準備的房子裡過了一夜。等明天太陽升起後,他一聲令下,騎兵與步兵便向托木斯克進發,埃米爾將在那裡以東方君主慣用的排場迎接他們。 一說休息,跋涉了三天,口渴難耐的俘虜們終於可以解解渴、歇歇腳了。 太陽已經落下去了,但天邊仍有微光。娜佳扶著瑪爾法·斯托戈夫來到托木河邊,剛才岸邊圍了太多的人,她們擠不進去,現在才輪到她們。 西伯利亞老婦俯到清涼的水上,娜佳先伸手捧起來給她喝,然後自己才喝,老婦和少女在這水中喝到的簡直是生命。 娜佳正要離開岸邊,忽然直起身來,不由自主地喊了一聲。 米歇爾·斯托戈夫在那兒,就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就是他!在殘餘的微光下依然清晰可辨! 娜佳一叫,米歇爾·斯托戈夫渾身一抖……可是他有足夠的自製力,沒有吐出一個字,否則會壞事兒的。 但是,就在娜佳認出他的同時,他認出了母親! 這意外的相逢使米歇爾·斯托戈夫失去了自製,他捂著眼睛轉身離去。 娜佳本能地要去追他,但西伯利亞老婦在她耳邊輕輕地說:「站住,我的女兒!」 「就是他!」娜佳的聲音由於激動而不連貫了,「他還活著,媽媽!是他!」 「他是我兒子,」瑪爾法·斯托戈夫回答說,「他叫米歇爾·斯托戈夫,你看,我沒朝他邁出一步,你也要像我這樣,我的女兒!」 米歇爾·斯托戈夫剛剛經歷了人類最強烈的情感的折磨。那是他的母親和娜佳,這兩個女性在他心裡幾乎已融為一體,上帝使她們倆人在共同的不幸中相遇了!娜佳是否已經知道他是誰了?沒有,因為他看到當她要撲上來時,母親拉住了她!看來瑪爾法·斯托戈夫已經明白了一切,並嚴守了秘密。 這一夜,米歇爾·斯托戈夫有無數次想去跑到母親身邊,把她摟在懷裡,想再一次去握住年輕女伴的手。但他清楚地知道,他必須抵制住這個想法!稍微的不慎都會毀了他。再說他已經發誓不見母親……自覺地不去見!既然今晚不能逃了,那明天一到托木斯克他就要立即奔向草原,連擁抱她們一下都不可能了。他祝她們為自己的生命,可是卻不得不讓她們獨自去承受無盡的苦難! 米歇爾·斯托戈夫原本希望,在查貝迪羅營地的這次會面對母親和他自己來說都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後果,可是他不知道,剛才的一幕雖然短暫,有些細節卻被伊萬·奧加萊夫的探子桑珈看到了。 當時,這茨岡女人就在離岸邊幾步遠的地方,像往常一樣,在瑪爾法毫無覺察的情況下監視著她。桑珈轉過臉的時候,米歇爾·斯托戈夫已經不見了,她沒能看到他;但瑪爾法攔住娜佳的動作卻沒逃過她的眼睛,瑪爾法的眼光一閃,桑珈就全明白了。 目前已經毫無疑問,瑪爾法·斯托戈夫的兒子,沙皇的信使,現在就在查貝迪羅,在伊萬·奧加萊夫的俘虜當中! 桑珈不認識他,但知道他就在此地!她並不急於去尋找他,因為天這麼黑,人又這麼多,找也不會找到。 繼續監視娜佳和瑪爾法·斯托戈夫也沒必要了。很顯然這兩個女人會小心行事的,不可能從她們那兒發現什麼累及沙皇信使的言行。 所以這個茨岡女人只有一個念頭:報告伊萬·奧加萊夫,她馬上離開了營地。 一刻鐘後,她到了查貝迪羅,被領進了埃米爾副官的房間。 伊萬·奧加萊夫馬上接見了茨岡女人。 「你有什麼事,桑珈?」他問。 「瑪爾法·斯托戈夫的兒子就在營地。」她答道。 「是俘虜嗎?」 「是的!」 「啊!」伊萬·奧加萊夫說,「我會知道的……」 「你什麼也不會知道,伊萬,」茨岡女人回答,「因為你根本不認識他!」 「可是你認識他呀!你不是看到他了嘛,桑珈!」 「他我沒看到,不過我看見他母親露了餡兒,她的一個動作使我明白了一切。」 「你沒搞錯嗎?」 「沒有。」 「你知道我多想抓住這個送信的,」伊萬·奧加萊夫說,「如果他把信帶到伊爾庫茨克,送到大公手中,大公就會警惕起來,我也就抓不到他了!所以我要不惜一切代價搞到這封信,而你對我說送信人就在我的掌握之中!我再問一遍,桑珈,你沒弄錯嗎?」 伊萬·奧加萊夫的激動情緒證明了他多麼急切地想得到那封信。面對他的堅持,桑珈一點兒也沒有慌亂。 「我沒有弄錯,」她回答。 「可是,桑珈,營地有好幾千俘虜,而你又說不認識米歇爾·斯托戈夫!」 「不,」茨岡女人回答,她的目光透出狂野的歡樂,「我是不認識他,可他母親認識他呀!伊萬,必須得讓他母親開口!」 「明天,她會說的!」伊萬·奧加萊夫叫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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