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沙皇的郵件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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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記者名叫阿爾西德·若利韋。英國記者名叫哈裡·布朗特。他們剛剛才互相認識。他們來新宮參加晚會,就是為了在各自的報紙上對它進行報道。按理說,他們性格不一致,加上同行之間難免有嫉妒之心,所以他們彼此應該格格不入才對。但是,他們沒有相互避開,反而相互試探對方對當天新聞的想法。畢竟,這兩個獵人是在同一塊場地上、在相同的禁獵區內打獵。從一個人手裡漏掉的獵物,說不定被另一個人擊中了,所以出於各自的利益,他們甚至想見對方之所見,聽對方之所聽。 於是這天晚上,他們倆都是伺機而動。空氣中也確實有股味道。 「哪怕是一群鴨子飛過去,」阿爾西德·若利韋心想,「他也會開槍的!」 所以當基索夫將軍出去後不一會兒,這兩個記者就在舞會上攀談起來,言談中實際上在相互試探。 「確實,先生,今天的晚會真是棒極了!」阿爾西德·若利韋親切地說道,他覺得自己應該用這句地道的法國語打開話題。 「我已經拍了電報,說:精彩!」哈裡·布朗特冷冷地回答道,聯合王國的公民不管要表達對什麼東西的仰慕之情,使用的都是這兩個字。 「不過,」阿爾西德·若利韋又加上一句,「我覺得同時還應向我的表妹指出……」 「您的表妹?……」哈裡·布朗特打斷他同行的話,以一種詫異的語氣重複道。 「是的……」阿爾西德·若利韋接著說,「我的表妹瑪德萊娜……我就是在和她通信!她喜歡快速準確地瞭解任何發生的事情,我的表妹!……所以我覺得應該向她指出,在這個晚會上,似乎有一團烏雲,使陛下愁眉不展。」 「我可覺得他喜氣洋洋,」哈裡·布朗特回答,他也許是想隱瞞他在這件事情上的想法。 「那麼,您一定讓他在《每日電訊報》的專欄上也『喜氣洋洋』了。」 「正是。」 「您還記得,布朗特先生,」阿爾西德·若利韋說,「1812年在紮克雷特發生的事情嗎?」 「怎麼會不記得,我簡直就好像去過那裡一樣,先生,」英國記者回答說。 「那麼,」阿爾西德·若利韋又說,「在一次為沙皇亞歷山大舉行的晚會上,有人來向他報告,說拿破崙和法軍先頭部隊剛剛渡過了尼也門河,不過,皇帝沒有離開晚會,而且,儘管這個消息非常重大,足以使他失去整個帝國,他也沒有流露出太多的憂慮……」 「就像我們的主人剛才表現的那樣,當基索夫將軍向他報告,說邊境與伊爾庫次克省府之間的電話線剛被切斷時,他並沒有驚慌失措。」 「啊!您還知道這個細節?」 「我知道。」 「至於我,我很難不知道這個,既然我最後一封電報一直發到了烏金斯克,」阿爾西德·若利韋洋洋自得地說。 「我的電報只發到了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哈裡·布朗特不太滿意地答道。 「那麼您也知道,已經向尼古拉耶夫斯克的軍隊下達命令了嗎?」 「是的,先生,同時還有一封電報發給托布爾斯克省府的哥薩克人,命令他們集結。」 「真是太準確了,布朗特先生,這些措施我也都知道,請相信,我可愛的表妹明天就會知道一些情況了!」 「正如《每日電訊報》的讀者一樣,他們也會知道的,若利韋先生。」 「對!大家會看見發生了什麼事!……」 「大家也會聽見有些什麼樣的傳聞!……」 「一場有趣的戰役等著我們去參與,布朗特先生。」 「我會參與的,若利韋先生。」 「那麼,我們可能會在一塊場地上重逢,那裡也許沒有這個大廳的地板那麼穩固!」 「沒那麼穩固,是的,但是……」 「但是也沒有那麼滑!」阿爾西德一邊說,一邊拉住他的同事,後者在後退的時候身體差點兒失去平衡。 說完後兩個記者就分開了,總的來說都很滿意,因為知道了一個人並沒有超過另一個人。確實,這是一場他們兩人之間的比賽。 這時,大客廳隔壁的房門打開了,裡面擺放著好幾張大餐桌,上面滿是美味佳餚,還有不計其數的貴重瓷器和金質碗碟。中間的那張桌子是給親王、親王夫人,以及外交使團的成員們用的,正中央有一個器皿熠熠生輝,它是由倫敦的手工作坊精製的,價值連城。在這件金銀器傑作的周圍,成千上萬件餐具在枝形吊燈的映照下也是光彩奪目,它們都出自塞夫勒的手工工場。 於是,新宮的客人開始朝飯廳走去,準備吃夜宵。 這時,基索夫將軍回來了,他疾步走到近衛軍軍官身邊。 「怎麼樣?」軍官就像第一次那樣,急切地問道。 「電報已不能通過托木斯克了,陛下。」 「馬上派一個信使!」 軍官離開大廳,走進隔壁的一個大房間。這是一個辦公室,位於新宮的角上,裡面的家俱是老橡木製成的,陳設非常簡單,牆上掛著幾幅畫,另外還有多幅署名為賀拉斯·韋爾內的布畫。 軍官就好像肺部缺氧似的,猛地一下打開窗戶,然後走到大陽臺上,呼吸七月這美麗的夜晚散發出的純淨的空氣。 在他眼前,月光沐浴著一大片圍成圓形的設防區,裡面矗立著兩座大教堂,三座宮殿和一個軍火庫。設防區周圍分別聳立著三座城市:基台-哥羅德、白洛依-哥羅德和澤姆利亞諾依-哥羅德,是巨大的歐洲人、韃靼人或中國人的聚居區,城市上空可見許多的塔樓、鐘樓、清真寺的尖塔,以及三百座教堂的圓屋頂,教堂的屋頂是綠色的,上面還有銀色的十字架。一條蜿蜒曲折的小河波光粼粼。所有這一切形成了一幅奇怪的鑲嵌畫,五顏六色的房屋就鑲嵌在這方圓十裡 (譯注:此處為法國古裡,一裡約合四公里)的廣闊地域內。 這條河就是莫斯科河,這個城市就是莫斯科,這片設防區就是克姆蘭,而這個抱著胳膊,皺著眉頭出神,不經意地聽著新宮傳出的聲音在莫斯科舊城上空回蕩的近衛軍軍官,就是沙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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