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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最多不過四五個小時,」大夫說,「我今天晚上就要動身去直布羅陀,明天一早還有人在那裡等我。」

  「今晚就得啟程啊!」總督嚷到。「請允許我聲明幾句!我向您保證,安泰基特大夫,我們的軍事殖民地也是值得花上一番工夫研究一下的!你到過許多地方,無疑見多識廣。可是,我不是吹噓,僅就監獄實行的制度來看,休達也無愧於是個引起學者及經濟學家們注目的地方。」

  顯然是出於某種自尊心,總督對自己管理的殖民地流露出了洋洋得意的神情,然而他的確沒有妄自菲薄。休達要塞的行政制度,無論是犯人的物質待遇方面,還是精神感化方面,都和塞維爾要塞一樣,被稱為是歐洲大陸最好的。因此總督一再地挽留大夫,希望借助安泰基特大夫的赫赫之名為監獄的各部門增添榮光。

  「總督先生,我不能推遲行期了。不過,今天我完全聽從您的安排,而且如果您願意的話……」

  「現在是下午四點,」古亞爾上校接過話頭,「您看,我們剩下的時間已不多了……」

  「的確,」大夫答道,「特別使我過意不去的,是您在貴國的殖民地上盛情款待我,而我卻沒有機會在我的遊艇上招待您!」

  「安泰基特大夫,您去直布羅陀的行期一天也不能推遲嗎?」

  「我再重複一遍,總督先生,我今晚一定得動身。假如不是明天的約會迫使我今晚一定要出海的話,我當然可以推遲一天了!」大夫很客氣地說。

  「實在遺憾,」總督應道,「不能挽留住您多逗留一些時候,將是我終生遺憾的事!可是您要當心哪!您的遊艇就在我的堡壘的炮口之下,只要我一聲令下,它就會就地沉沒的!」

  「可總督先生,您可要當心報復的!」大夫笑著說。「你是否要與強大的安泰基特為敵呢?」

  「我知道,這樣做要冒很大的風險!」總督以同樣的開玩笑的口吻答道。「可是多留您二十四小時,不會擔什麼風險吧?」

  皮埃爾沒有加入他們的談話,他心裡在捉摸著,大夫是不是在向著他預定的目標前進?當天晚上就要離開休達的決心使皮埃爾感到有些吃驚。在這樣倉促的時間內,怎麼可能把各種必不可少的措施和環節協調起來,達到使卡爾佩納越獄的目的呢?再過幾個小時,犯人們都將回到要塞,進牢房裡過夜。在這種條件下,要想使卡爾佩納越獄,怕更是難上加難了。

  可是,當大夫回答總督時,皮埃爾頓時明白過來:大夫正在按照一個明確的既定計劃行事。

  「總督先生,我實在抱歉,今天不能滿足您的要求了!不過我想,若是通盤調整一下,還是可能的,對吧?」

  「請說,安泰基特大夫,請說吧!」

  「既然我明天應當在直布羅陀,我今晚就必須前往。但是你估計在這塊英國懸岩上停留的時間不應該超過兩至三天。今天星期四。我打算取消我的地中海之行了。星期天早上回來時路過休達,是再容易不過的事兒了……」

  「對您來說,的確是再容易不過了,」總督應聲說道,「可是對我而言,卻實在是榮幸之至!也許我有點愛面子吧!唉!在這個世界上,誰不愛點面子呢?安泰基特大夫,咱們一言為定,星期天再見,好嗎?」

  「好。不過得附加一個條件!」

  「不管是什麼條件,我都接受!」

  「就是想請您帶著副官光臨『費哈托』號,共進午餐。」

  「我答應,安泰基特大夫,我答應……但也有個條件!」

  「總督先生,我跟您一樣,不論是什麼條件,我都提前接受了!」

  「就是巴托裡先生和您要光臨我的官邸共進晚餐。」

  「一言為定,」大夫說,「在午餐和晚餐之間……」

  「我將充分行使我的權力,讓你們盡情欣賞一番我這壯麗輝煌的王國!」古亞爾上校緊握住大夫的手,答道。

  皮埃爾也接受了邀請,並向十分殷情,十分得意的休達總督躬身致謝。

  此時大夫準備辭行。皮埃爾從大夫欣喜的眼光裡發現他已達到了目的。而總督還陪送自己未來的客人,把他們一直送到城裡,三個人於是登車啟程,沿著連接官邸和休達的唯一大路前進。

  總督趁這機會讓他們欣賞這塊小小殖民地上多多少少存在爭議的美景,談到他將在這裡進行的軍事、民政方面的改善措施,補充說明古老的阿比拉的地位至少不遜於海峽對岸的卡爾佩,保證要將休達變成真正的直布羅陀,就像那塊英國屬地一樣堅不可摧。總督對福特先生蠻不講理的講話進行了抨擊:「休達理應屬￿英國,因為西班牙人什麼也不會做,甚至無法守住它。」最後他對那些走到何處都賴著不走的,頑固不化的英國人表示了強烈的憤慨。總督的這番話,作為一個西班牙人來說,是不足為奇的。

  「他們不是想奪取休達嗎?」他大聲嚷到,「我看,他們還是先設法守住直布羅陀吧!那裡有座山,總有一天西班牙會撼山動嶽,砸到他們的頭上!」

  大夫沒有詢問西班牙人將如何行動,也不願對這個貴族的慷慨陳詞提出異議。再說那馬車,突然停住了,打斷了談話。有五十來個犯人聚集在大路中間,擋住了馬車的去路。車夫只好拉住馬,讓車子停了下來。

  總督立即向警察隊長示意,要他過來報告究竟是怎麼回事。那人立刻邁著軍人步伐,向馬車走來,然後雙腳併攏,打個立正姿勢,把手舉至帽檐處,像個軍人似的等候發問。

  其餘的人,犯人和看守們,都站到了大路兩邊。

  「怎麼回事?」總督問。

  「閣下,」警察隊長回答道,「我們在路旁的斜坡外發現了這個犯人,他好像睡著了,可是,怎麼也弄不醒他。」

  「這種情況持續有多久了?」

  「大約一個小時。」

  「他一直酣睡嗎?」

  「是的,閣下,他失去了知覺,像死了似的,搖晃他,用針刺他,甚至在他耳朵放了一槍,他都毫無感覺,好像根本沒聽見!」

  「為什麼不請個醫生來?」

  「我派人去了,閣下。但是去請醫生的人走後,我們就不知拿他該怎麼辦好了。」

  「那就把他送到醫院去!」

  警察隊長就要派人執行總督的命令時,大夫突然開了腔:

  「總督先生,請允許我以醫生的身份給這個頑固的貪睡者檢查一下,好嗎?我樂意給他仔細檢查檢查!」

  「噢!這是您作醫生的份內事嘛!」總督答道,「一個壞蛋接受安泰基特大夫的治療!……他決不會有任何怨言的!」

  他們三人下了車。大夫走到躺在路邊斜坡上的那個犯人耳邊。那人沉沉地睡著,只有稍帶喘息的呼吸聲和脈搏的跳動,流露著生命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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