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桑道夫伯爵 | 上頁 下頁 |
一六 |
|
桑道夫伯爵不再否認,他代表兩個朋友宣稱,一場旨在使匈牙利擺脫奧地利,然後重建馬紮爾人王國的自治運動已經發動。要不是他們被逮捕,運動最近就會爆發,匈牙利即將重新獨立。桑道夫伯爵,作為起義的領導者,想把罪名都攬在自己的身上。但他的朋友都表示抗議,情願與之同生死、共命運,以同謀為榮耀。 審訊無法再繼續了,當庭長問到被告和外部的聯繫時,他們拒絕回答。一個名字也沒有吐露,一個人也不會出賣。 「您得到我們三個人的腦袋,」桑道夫伯爵簡單地答道,「該知足了。」 僅僅三個腦袋,因為桑道夫伯爵此時正努力為薩卡尼,這個年輕的會計開脫,他是經由銀行家西拉斯·多龍塔推薦,來到紮特馬爾家工作的。 薩卡尼只得證實伯爵的話,說他對陰謀一無所知。他是剛剛吃驚地得知,阿克道托這所寧和的住宅裡策劃著一起危害國家安全的陰謀。被捕時他之所以沒有抗議,是因為他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桑道夫伯爵和薩卡尼都沒費什麼力氣,就達成了這種局面,或許軍事法庭對此已有了自己的結論。根據法官的意見,對薩卡尼的指控立即解除。 約下午二點,審訊結束,並且當庭審判。 馬蒂亞斯·桑道夫伯爵、拉蒂斯拉·紮特馬爾伯爵、埃蒂安·巴托裡教授,是為高級叛國罪,被處以死刑。 槍決的地點將設在城堡院中,四十八小時之後執行。 薩卡尼被免於各種刑事處分;但必須返回牢房,待死刑執行之後,方能獲釋。 判決書中還宣佈,沒收三名罪犯的財產。 法庭命令將桑道夫、紮特馬爾和巴托裡帶回牢房。 薩卡尼被帶回主塔樓三層的一間牢房。房間正好位於橢圓形走廊長軸線的一端。而桑道夫伯爵和他的兩個朋友,在他們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將被關在同一層樓上一間較大的牢房裡,這間牢房的位置正好在長軸線的另一端,和薩卡尼的牢房遙遙相對。這次,隔離解除了,他們將團聚一起,直至就義。 桑道夫和他的同伴,在法官面前重逢時,不得不克制彼此的感情。當牢裡只剩下他們三人時,激動的心情再也抑制不住了,三個人張開雙臂,緊緊擁抱。獄中難得的相聚,對他們豈止是一種安慰,簡直是莫大的歡愉。 「朋友們,」桑道夫說,「是我連累你們送命!但我卻並不請求你們寬恕!這關係到匈牙利的獨立!我們的事業是正義的!我們有責任捍衛它!為之犧牲是無上榮譽!」 「馬蒂亞斯,」巴托裡答道,「正相反,我們才要向你致謝,謝謝你把我們引入這一愛國主義事業,你的畢生都在為之奮鬥……」 「我們要並肩赴死!」紮特馬爾伯爵冷靜地說。 接下來,是片刻的沉寂,三個人環顧這昏暗的牢房,他們將在這裡度過生命中的最後時刻。四、五尺高的地方,有個窗洞開在主塔樓厚厚的牆壁上,從那兒透進一絲微光。房間裡有三張鐵床,幾把椅子,一張桌子和幾塊固定在牆上的薄板,上邊放了些器皿。 紮特馬爾和巴托裡陷入了沉思,桑道夫伯爵在牢房裡踱來踱去。 紮特馬爾孑然一身,無家無業,無牽無掛。只有他的老僕鮑立克為之哭泣。 巴托裡就不同了。他的死打擊的將不止他一個。他有妻室兒子,他的死訊會令他們悲痛欲絕!如果他們繼續生存,面臨的生活又是何等悲慘!一個沒有財產的女人,拖著個剛剛八歲的孩子!況且,即使巴托裡還有些財產,一旦宣判死刑,同時財產沒收,還不是人財兩空! 至於桑道夫伯爵,逝去的往事在頭腦中閃現。他已故的愛妻,躍然出現;他兩歲的女兒,被丟給老管家撫育;他的朋友們,也受了連累!他捫心自問,是否無悔,是否遠離了對祖國應盡的責任,因為懲罰超出了他本身,殃及太多無辜的人。 「不!……不!……我只是盡了我的責任!」伯爵不斷肯定。「祖國第一,高於一切!」 下午五點,一名看守走進牢房,把犯人的晚餐放在桌上,然後一言不發地出去了。桑道夫還本想打聽一下他們是在什麼地方,被關在什麼城堡。這一問題,似乎軍事法庭庭長認為不該回答,而可以肯定,在上面的嚴格命令下,看守也不敢多說什麼。 送來的晚餐,犯人們幾乎沒動。他們利用這一天所餘的時間來談論各種事情,希望有一天流產的運動能夠復興。接下來,有好些次,他們的話題轉到這次變故。 「現在我們知道了,」紮特馬爾說,「為什麼我們會被捕,警察又是如何通過查獲密碼信而全情盡知……」 「是的,這沒問題,拉蒂斯拉,」伯爵回答,「而這密碼信,是我們最後收到的幾封信中的一封,到底先落入誰手?又是誰弄的複寫?」 「而儘管有了複寫件,」巴托裡補充說,「沒有密碼方格紙板,又怎能破譯呢?」 「因此一定有人從我們這兒偷走了密碼方格,哪怕只是片刻功夫……」桑道夫說。 「被偷!……又是誰幹的呢?」紮特馬爾問,「我們被捕的那天,它還在我辦公桌的抽屜裡,警察就是從那兒把它搜出來的呀!」 確實無法解釋,密碼信還拴在信鴿的脖子上的就被擋獲了,在收信人接到之前就有人複製了,從而收信人的住所被發現,這一切或許,也應該承認是可能的。但如果不利用密碼方格紙板,而能譯出密碼信,就不可思議了。 「然而,」桑道夫又說,「這封密碼信卻被人破譯了,我們可以肯定,這只有利用密碼方格才能辦到!就是這封密碼信,向警察洩露了行動的蹤跡,也是以此信為依據,定了所有罪狀!」 「無所謂,反正豁出去了!」巴托裡答道。 「恰恰相反,至關重要,」伯爵叫道,「很可能我們被出賣了!有個叛徒,尚不為所知……」 桑道夫住了口,薩卡尼的名字躍入腦海中,但是他又排斥了這一念頭,拋得遠遠的,甚至不願向他的同伴提起。 桑道夫伯爵和他的兩個朋友繼續這麼談論著事件中無法解釋的一切,直到夜深。 第二天,看守的到來把他們從沉睡中喚醒,這是他們臨刑的頭一天清晨。槍決將於二十四小時之後執行。 巴托裡問看守是否能允許他再見見自己的家人。 看守回答,對此他沒接到任何指示。既然此案直至宣判之日都是秘密審理,既然作為監獄的城堡名字,都尚未公佈,政府不可能同意施與犯人們這最後的安慰。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