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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售金礦。你懂得,要是火流星掉下來,金礦將會跌下去,於是……」

  「將會跌下去?……我越弄越糊塗。」西達爾打斷了他,「我不明白我的機器對一個金礦會有什麼影響。」

  「當然不會對金礦有什麼影響,」勒格爾承認。「影響到金礦股票的漲落,這是另一碼事。」

  「好吧!」西達爾不再堅持,讓步了,「那麼說您已經把金礦股票賣掉了,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證明您有的是股票。」

  「恰恰相反,我只有一張。」

  「呵!……」西達爾大為震驚,說道:「出賣自己沒有的東西,這可太惡劣了,我,我可不贊成這一手。」

  「這就是所謂的買空賣空,我親愛的澤費蘭,」銀行家解釋道,「待到該支付證券的時候,我就去買了來,就是這樣。」

  「那麼,這有什麼好處呢?……賣是為了買,乍一看似乎並不巧妙呀。」

  「就是這個叫你上當,因為到了那個時侯,金礦股票就不那麼貴了。」

  「幹嗎它們會不那麼貴呢?」

  「因為火流星將扔下比目前地球所擁有的還要多的黃金,黃金的價值將因而至少降低一半,而金礦股票將跌到一錢不值,或者差不多一錢不值,你現在懂了嗎?」

  「當然。」西達爾沒啥把握地說。

  「首先,」銀行家接下去說,「我有幸信賴了你。人們發現的火流星運行中受到的擾亂,以及它肯定會墜落的預告,已經引起金礦方面頭一次跌價百分之二十五。我高興極了,我深信跌價還將大大加劇,所以,我在這個大幅度的漲落中加強了自己的地位……」

  「就是說?……」

  「就是說,我賣掉了還要多得多的金礦。」

  「都是您所沒有的?……」

  「當然……只要你弄清楚了這些事兒,就該想到我有多著急。你跑得無影無蹤,火流星又不再往下掉,而在天上東逛西逛的,結果金礦回漲,我就大大虧本。你對此作何感想?」

  澤費蘭·西達爾簡直在好奇地端詳著他的教父。他從來都沒有看到這個冷靜、沉著的人激動到如此地步。

  「我還沒有完全領會你那一整套玩藝兒,」他終於說道。「對這些麻煩事兒,我只能望洋興嘆。不過,我想我已經明白了一點。對您來說,看到火流星落地會是一件大喜事。好吧!您放心好了,它會掉下來的。」

  「你可以向我擔保?」

  「我向您擔保。」

  「說了算數?」

  「說了算數……不過您,您那方面,您替我買了地皮了?」

  「當然,」勒格爾先生回答。「我們規規矩矩,照章辦事。地產證券就在我袋裡。」

  「那就萬事大吉了。」澤費蘭·西達爾贊同地說,「我甚至可以向您宣佈,我的實驗將在七月五日結束。到了那一天,我就要離開巴黎,去迎接火流星。」

  「掉下來的火流星?」

  「掉下來的火流星。」

  「我和你一起去!」勒格爾先生叫了起來,欣喜若狂。

  「要是您高興的話!……」澤費蘭·西達爾說。

  不論是出於對勒格爾先生的責任心,或由於醉心於科學,反正總有一種有益的東西在影響著他,使他不至於再幹蠢事。已經開了頭的實驗正在有條不紊地繼續進行著,那個神秘的機器在嗡嗡叫,每二十四小時叫十四次多一點,一直叫到七月五日為止。

  澤費蘭·西達爾時而對流星進行天文觀測。這樣他就可以保證一切順利,並且合乎他的預見。

  七月五日上午,他最後一次把鏡頭對準天空。

  「行了,」他說著離開了這個器械。「現在可以聽之任之了。」

  他馬上收拾起他的大包小包來了。首先是他的機器,還有幾個備用的燈泡和望遠鏡,他非常熟練地把這些東西包紮起來,用一些小盒子墊上,以防旅途中的意外。然後,輪到他個人的行李。

  打一開步走,差點兒叫一個重大的困難擋住了路。究竟如何包裝這些該帶走的東西呢?用旅行箱?澤費蘭·西達爾從來沒有這玩藝兒。那麼手提箱?……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他記起了他可能有一隻手提箱的。他的確是真的擁有一隻手提箱,可以證實這一點的是,他翻箱倒篋,大力尋找,終於在一個黑洞洞的小間的盡頭找到了它。那個小間堆著亂七八糟的破爛,——他家庭生活的排泄物。在這一片混亂當中,連最在行的古董商都難免會暈頭轉向。

  澤費蘭·西達爾把這只手提箱弄到了光天化日之下。它以往是整個兒蒙著布面的,這一點無可否認,因為現在還有幾塊破布頭粘在它那紙板做的骨架上頭。至於箱子上的幾根皮條嘛,當年可能存在過,但卻不能肯定,因為已毫無遺跡可尋了。澤費蘭·西達爾在臥室中央打開了箱子,面對著它那兩爿空空如也的、張得大大的側翼,他將放些什麼在裡頭呢?

  「只放必需的東西,」他對自己斷然說道,「因此最好有次序地進行,並且作一番合理的挑選。」由於採取這個方針,他便先放好三隻鞋子。他以後想必會感到大大的遺憾,這三隻鞋子裡面,不巧有一只是帶鈕扣的高幫皮鞋,另一只是系鞋帶的皮鞋,第三只則是拖鞋。但是,從目前來說,至少這件事還沒有帶來什麼麻煩,只是箱子的一角已經裝滿了。事情總是這樣的嘛!

  三隻鞋裝了箱,澤費蘭·西達爾已疲勞不堪,在額上擦起汗來了,然後,他又重新開始琢磨。

  琢磨之後,他朦朧地意識到從裝箱技術的特定觀點看來,自己未免很不高明,因此,他大失所望,既然照傳統的老辦法不行,便決定隨心所欲了。因而,他就用手一大捧一大捧地把抽屜搬空,把一大堆衣服——這衣堆相當於他的衣櫥——也都搬得空空的,轉眼間,扔在箱子裡的拉拉雜雜、東拼西湊的東西堆成了一堆,都滿出來了,很可能另外一格還是空的,但澤費蘭·西達爾卻對此一無所知。因此,他勢必要用一隻腳後跟勢不可當地去把他這堆貨物全都塞進箱子,直到那容器和其容納物之間達到完全協調為止。

  於是他便用一根滿是結頭的牢牢實實的繩子把箱子捆起來,這些繩結打得如此複雜,以致這位打結者今後恐怕無法把它們鬆開。而後,他便帶著沾沾自喜的心情凝視起自己的傑作來了。

  現在只須去火車站了。不管澤費蘭·西達爾走起路來是何等勇敢無畏,卻別想徒步把他的機器、望遠鏡和箱子扛到火車站去。這可就麻煩啦!

  可以想像,他終於會發現巴黎有出租馬車。然而,他這一番腦力勞動被免掉了,因為羅伯特·勒格爾先生出現在門口。

  「怎麼?」他問,「你準備好了,澤費蘭?」

  「您瞧,我在等您呢。」西達爾天真地回答,而他其實早就把他教父要他同行的事忘得乾乾淨淨了。

  「那麼動身吧,」勒格爾先生說。「有幾個包?」

  「三個。我的機器,我的望遠鏡和我的箱子。」

  「給我一個,你拿另外兩個。我的車在下頭。」

  「好主意!」澤費蘭·西達爾讚賞著,隨手關上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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