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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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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如此,他們梳洗打扮一完畢,就向電梯走去。電梯動了起來,把他們載到令人驚歎的旅館廳堂。廳堂深處,餐廳的門大開著,裡面是一間金碧輝煌的寬敞大廳。 「本人樂意為你們效勞,諸位先生,非常樂意為你們效勞!」 剛剛說了這麼長一串話的人正是昨天晚上的那個人。他屬那種「見面熟」一類的人。難道不是好像早就認識了他們嗎?或者更準確地說,不是「從來」就認識他們嗎? 卡裡斯特斯·門巴爾大概有五六十歲,但是,看上去不過 45 歲。他的個子中等偏上,肚子微微隆起,四肢粗大。他的身體強健,精力充沛,行動堅定,形象地說,可謂是「生猛活鮮」。 這種人在美國並不少見,塞巴斯蒂安·佐爾諾和他的朋友就曾多次遇到過。卡裡斯特斯·門巴爾的腦袋又大又圓,滿頭卷髮依然是金黃色,抖動起來猶如一簇被微風吹拂的樹葉;他的面色非常紅潤;滿臉發黃的絡腮鬍子相當長,且分成三角狀;唇髭刮得精光,嘴角微微上翹,仿佛時刻在微笑,而且是一種帶有嘲弄的微笑;一口潔白發亮的牙齒如同象牙;鼻子牢牢地安在額頭下面,鼻頭略顯肥大,鼻孔老是一動一動的,印有兩條豎紋的鼻樑上架著一副夾鼻鏡,一根精美柔軟如同絲線似的銀鏈子與夾鼻鏡相連。鏡片後面,滴溜溜的眼睛閃閃發光,呈暗綠色暈彩的眸子炯炯有神。公牛般的脖子把這顆頭顱與肩膀連在了一起。軀幹則方方正正地支在肉滾滾的腿上,雙腿站立牢穩,雙腳微微外撇呈八字。 卡裡斯特斯·門巴爾身穿一件非常寬大的茶褐色斜紋布上衣。胸前的小口袋裡探出一角帶有小花飾的手帕。雪白的背心,開口裁成很大的弧形,上面綴著三粒金鈕扣。一根粗大的鏈子成弧狀垂在兩個口袋之間,鏈子的一頭拴著一塊表,另一頭是一塊計步器,且不說鏈子中間裝飾的那些叮噹作響的小玩藝兒了。最後,加上他那肥胖紅潤的手指上套著的一排戒指,他全身的金銀飾品就算介紹完畢。他的襯衫潔白無暇,漿得又硬又亮,上面點綴著三顆鑽石。大翻領底下令人難以覺察地系著一根帶有金褐色簡明飾條的領帶。褲子是條紋布料的,上面有寬大的折縫,褲腿越往下越瘦,一直垂到用鋁扣紮住的高幫皮鞋上。 至於這個美國佬的相貌,可以說是表現力最豐富的地方了,無論是什麼,都掛在了臉上,就像人們說的,是那種信心十足,「閱歷豐富」的人的相貌。不用說,什麼都難不住他;而且,什麼也拖不垮他,這一點,看看他那結實的肌肉,跳動明顯的眉毛和總是抽動的咀嚼肌就明白了。最後要說的是,他總愛放聲大笑,不過他的笑聲多半從鼻子裡出來的而不是從口中,就像是一種冷笑,亦或生理學家們指出的那種馬叫。 這位卡裡斯特斯·門巴爾就是如此的一個人。「四重奏」一走進餐廳,他馬上舉起了他那頂不比路易十三的羽毛帽遜色的寬邊禮帽致意。他與四位藝術家一一握握手後,便把他們領到一張餐桌前,桌子上放著一壺滾開的茶和還在冒著熱氣的烤麵包片,那是用傳統方法做出來的。他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根本不容別人開口,——也許是為了回避問題,免得答覆的緣故。他吹噓他的城市如何漂亮,城市的創建如何非同尋常;他也不管別人聽不聽,只顧口若懸河地說個不停,直至用完餐,才以下面的話結束了他的長篇大論,他說: 「來吧,先生們,請跟我來。不過,有一點需要提醒……」 「那一點?」弗拉斯科蘭問。 「我們的大街上絕對禁止吐痰。」 「我們可沒有那個習慣。」伊韋爾奈辯駁說。 「很好!……那就免得被罰款啦!」 「不吐痰……在美國?」潘西納以驚訝中帶有幾分懷疑的口吻悄聲說。 恐怕很難再找得到一個比卡裡斯特斯·門巴爾服務更全面的主人兼導遊了。他對這個城市了如指掌:沒有一家旅館老闆的名字他叫不出來;沒有一所房子裡住的居民他不認識;沒有一位行人他不予以親切友好地問候。 這座城市建造得很特別。馬路與街道的所有路口均呈九十度角垂直交叉狀,猶如一張棋盤,而且人行道的上方都帶有廊簷。從整體規劃上看,城市的佈局高度統一整齊,但是絲毫不乏變化。每棟房屋的建築風格如同它的內部設施一樣沒有什麼規定,完全由建築師根據自己的豐富想像來設計。除了幾條商業街外,剩下的那些房屋都具有一種王宮氣派,主要的院落兩側建有漂亮雅致的亭臺樓閣,房屋正面建築的佈局使人能猜測到房間裡的豪華,更不說屋後像公園一樣大的花園了。不過,值得注意的是,那些樹毫無疑問是近來栽種的,它們還沒有完全長起來。在城市主要交通幹線的十字路口街心花園裡情況同樣如此,新鋪的草坪還很新鮮,上面混栽著的溫帶和熱帶花木還沒有從土壤中吸取到足夠的植物養分。所以,大自然的這個特點顯示出,它與美洲西部加利福尼亞各大城市鄰近地區盛長高大樹林的情況形成了強烈對比。 「四重奏」們走在美國人的前面,觀察著城市的這個街區。他們每個人看的方式不同,吸引伊韋爾奈的東西對弗拉斯科蘭毫無作用,塞巴斯蒂安·佐爾諾感興趣的事物潘西納卻覺得平淡無奇,總之,所有的人都對這個神秘的陌生城市有一種強烈的好奇心。通過他們不同的觀察,漸漸找到了所有值得注意的地方。況且,卡裡斯特斯·門巴爾在他們身邊,能對所有的問題作出回答。哪裡提得到什麼回答喲!……他總是不待別人開口發問就說了,他說啊,說啊,而且也只能讓他說,因為根本就無法使他停下來。他的兩片嘴如同話匣子,只要打開就關不上了。 從佳美旅館出來走了一刻鐘後,卡裡斯特斯·門巴爾說: 「我們現在到第 3 大道了。城裡有 30 條這種大道。這一條是最繁華的商業街,是我們的百老匯,我們的攝政大街,我們的意大利人路。在這些商店和市場裡,既有奢侈品賣,也有日用品出售,最舒適最安逸的現代生活中所需要的一切物資,這兒應有盡有!」 「商店我倒是看見了,」潘西納注意到,「但是,沒見到有顧客嘛……」 「也許是時間有點兒早?」伊韋爾奈自問自答地說。 「那是因為大部分購物都是通過電話甚至傳真來進行的。」卡裡斯特斯·門巴爾回答說。 「這是什麼意思?」弗拉斯科蘭問。 「意思是說,我們這兒普遍使用傳真機,那是一種能把文字傳送出去的完美儀器,就像電話能傳送話一樣。別忘了,攝像機是把動作記錄下來拿眼睛看的,留聲機是用耳朵聽的,而傳真則是把圖像傳送出去或把別處的圖像接收過來。這種傳真機比普普通通的電報要可靠的多,因為任何一個人都可能冒名頂替或改動電報。有了傳真機,我們就可以通過電流對支票或匯票等進行簽字了。」「哪怕是結婚證書也行嗎?」潘西納口氣嘲諷地問。 「那當然,中提琴先生。結婚為什麼不能利用電報線……」「那麼離婚呢?」 「包括離婚!……甚至說,我們的機器最常用來做的就是這件事了!」 說到這兒,導遊吵鬧地放聲大笑,連他背心上的所有小玩藝兒也跟著丁丁當當抖動起來。 「門巴爾先生,您真逗。」潘西納受了美國人的感染,也跟著大笑起來。 「是的……,我這個人很快活,就像陽光燦爛的日子裡飛翔的金絲雀一樣快活!」 走的這裡,一條交通繁忙的大道橫在了他們眼前。這是第 19 大道。大道兩旁,各種商業活動都消失了。像別處一樣,大路上一條條電車軌道縱橫交錯。一輛輛車急馳而過,後面卻沒有掀起一粒灰塵,原來路面鋪著一層永不腐爛的地板,那是用澳大利亞的卡利松和詹拉木做的(為什麼不用巴西的桃花心木呢?)。整個地面清潔如洗,就像用鋸末擦過似的。這個時候,對物理現象非常留意的弗拉斯科蘭發現,這種地面像一種金屬板,踩上去會發出類似金屬的響聲。 「瞧那些偉大的鐵匠!」他自言自語地說,「他們現在竟鋪起鐵板路了!」 他正想問問卡裡斯特斯·門巴爾,後者卻突然叫了起來: 「先生們,請看這所宅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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