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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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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港口?」尼德·蘭嘲諷地說。 「不,在一座教堂裡。」康塞爾回答說。 「在一座教堂裡!」加拿大人喊道。 「是的,尼德朋友。是一幅描繪章魚的圖畫。」 「好啊!」尼德·蘭說著,放聲大笑,「康塞爾先生在跟我開玩笑。」 「事實上,他是對的,」我說,「我聽說過這幅圖畫;雖然它取材於一個傳說,但您知道應該怎樣看待與博物史有關的傳說!再說,一說到這種怪物,人們就會突發奇想。人們不僅說這些章魚能把船隻拖走,而且還有一位名叫奧拉烏斯·馬紐【從前挪威的國王。】的人說過,有一種長一海浬的頭足類動物,說它是動物,還不如說它是小島。人們也說過,尼德羅斯的主教有一天在一塊大岩石上設了一個祭壇,他一做完彌撒,這塊岩石就移動起來,沉入海裡。原來這塊岩石是一隻章魚。」 「說完了嗎?」加拿大人問。 「還沒有,」我回答,「另一個主教,篷多比丹·德·柏樂根也同樣說過一隻章魚,在它上面還能操練一隊騎兵呢!」 「他們可真會說啊,這些從前的主教們!」尼德·蘭說。 「最後,古代的博物學家也記載過這種怪物,它們的嘴就像一個海灣,身體大得連直布羅陀海峽都走不過去。」 「真神!」加拿大人說。 「可在所有的記載中,有真實的嗎?」康塞爾問。 「沒有,我的朋友們,從上升為神話或傳說要超出真實界限這個角度看,是完全沒有的。但是,神話作者的想像必須有一個原因,要不至少要有一個假託。我們不能否認存在著一些非常巨型的章魚和槍烏賊,但它們應是比鯨類動物小的。亞裡士多德曾經確證過一條長3.1米的槍烏賊。我們現在的漁夫也經常看到一些長超過1.8米的槍烏賊。特裡艾斯特【意大利南部城市。】和蒙特普利【法國南部城市。】的博物館裡就收藏著一些長二米的章魚骨骼。此外,按博物學家的推算,一隻這樣的動物,長只有六英呎,它的觸鬚就可能長達二十七英呎。這就足以讓它成為可怕的怪物。」 「現在有人捕捉過嗎?」加拿大人問。 「即使沒人捕捉過,水手至少也會看過。我的一個朋友,哈夫爾港的保羅·保斯船長,他經常向我肯定說他在印度洋裡碰到一隻身體巨大的怪物。但最令人吃驚、最讓人不能否認這種怪物存在的事實,是發生在幾年前,一八六一年。」 「什麼事實?」尼德·蘭問。 「是這樣。一八六一年,在特內裡夫島東北方,與我們現在所處差不多的緯度上,護衛艦『阿利敦號』船上的一個船員看到了一隻巨大的槍烏賊在海水中遊動,他用魚叉和槍去打它,但沒什麼大用,因為魚叉和子彈穿進它軟綿綿的肉裡,就像穿進鬆軟的果凍中一樣。好幾次無效的嘗試之後,船員終於用繩結扣在這只軟件動物的身上。這個繩結一直滑到尾鰭,就停了下來。於是人們嘗試著把這只怪物拉到船上,但它重得嚇人,以致於在繩子的拉力下把尾巴揪斷了,它就拉著沒尾巴的身體消失在水中。」 「這總算是個事實。」尼德·蘭說。 「一個無可爭議的事實,我老實的尼德。因此人們建議把章魚名做『布格爾的槍烏賊』。」 「那它有多長?」加拿大人問。 「它不是長約六米嗎?」康塞爾靠到玻璃窗上說,重新審視著那凹凸不平的懸崖。 「準確無誤。」我回答。 「它的頭,」康塞爾回答說,「上面不是長著八根在水中猶如蛇群般的觸鬚嗎?」 「準確無誤。」 「它的眼睛,長在花叢般的腦袋上,而且眼睛很大,是嗎?」 「是的,康塞爾。」 「它的嘴巴,不是真的一隻鸚鵡嘴,而是大得嚇人,是嗎?」 「確實如此,康塞爾。」 「那好!請先生原諒,」康塞爾平靜地回答說,「如果這不是『布格爾的槍烏賊』,那至少是它的兄弟。」 我看了看康塞爾。尼德·蘭急忙跑到玻璃前。 「嚇人的怪物!」他喊道。 我上前一看,忍不住感到一陣噁心。在我的眼前,遊動著一頭可怕的完全配得上載入那些離奇怪誕的傳說中的怪物。 這是一條八米長的巨大的章魚。它非常迅速地往鸚鵡螺號的同一方向倒退著走。它那巨大的海綠色眼睛盯著我們。那八隻長在頭上、使它被稱為頭足動物的爪子,或者說八隻腳,伸展時相當於身體的兩倍,像復仇三女神【出自希臘神話。】的頭髮一樣扭動著。我們清楚地看到它的兩百五十個吸盤,呈半圓球狀排列在觸腳的內側。 有時,這些吸盤內形成真空緊緊地吸住客廳的玻璃。這頭怪物的嘴——像鸚鵡的喙一樣是骨質的——垂直地一張一翕。它的骨質舌頭上武裝著好幾排尖牙,顫動時活像一把真正的大鐵剪。大自然是多離奇怪誕啊!一隻軟件動物竟然長著一個鳥喙!它的身體成棱形,中間部位鼓起,形成一塊重可達二萬到二萬五千公斤的肉。它身上的顏色不穩定,極其迅速地隨著這頭動物的情緒激動程度變化而變化,從灰白色一直變到紅褐色。 是什麼激惱了這只軟件動物呢?可能是由於比它更巨大的鸚鵡螺號的出現,而且它的吸盤或者下顎又抓不住這只船的緣故吧。然而,這些章魚是怎樣的怪物啊!造物主賦予了它們怎樣的生命力,它們竟然有三個心臟,它們的動作是多麼的有力啊! 偶遇把我們帶到這只槍烏賊面前,我不想失去一次對這一種頭足類動物種類進行仔細研究的機會。我克服了由於它的外貌而引起的心理恐懼,拿起一支鉛筆,開始畫下它的樣子。 「這可能是那艘『阿利敦號』船隻遇到的那只章魚。」康塞爾說。 「不是,」加拿大人回答說,「那只失去了尾巴,而這只身體完整。」 「這不是個理由,」我回答說,「這類動物的爪子和尾巴能慢慢重新長出來,已經七年了,『布格爾的槍烏賊』的尾巴大概有時間重新長出來的。」 「再說,」尼德接著說,「如果這只不是『布格爾的槍烏賊』,那麼那些裡面可能有一只是它。」 果然,在船右舷的玻璃窗前又出現了另一些章魚。我數了一下,共七條。它們在給鸚鵡螺號護航呢,我聽到了它們的嘴巴啃著船殼的鐵皮發出的咯咯聲。我們成了它們希望中的食物了。 我繼續工作。這些怪物非常準確地保持在船的水域中,以致於它們看上去好像是一動不動地,我簡直可以在玻璃窗上把它們縮小臨摹下來。再說,船是中速行駛的。 突然,鸚鵡螺號停了下來。一陣撞擊使整個船體都顫動了。 「我們觸礁了嗎?」我問。 「總之,」加拿大人回答說,「船是浮在水面的,我們已經脫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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