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格蘭特船長的兒女 | 上頁 下頁
一一七


  「是呀,爵士。我只是遵照您的1月14日的信上所囑咐的一切去做的。」

  「快把信拿來給我看!快把信拿來給我看!」爵士叫著說。

  這時,十個回船的旅行者都圍住奧斯丁,眼巴巴地望著他。原來從斯諾威河寫的那封信是送到了鄧肯號上了!

  「怎麼一回事呀,我們快點說個明白吧,我真以為在作夢哩,你的確是收到了信嗎,湯姆?」

  「是的,收到了您的一封信。」

  「在墨爾本收到的?」

  「在墨爾本收到的,正是我們把船修好了的時候。」

  「那封信呢?」

  「信不是您親手寫的,爵士,但是是您親筆簽的名。」

  「正是,正是。我那封信是一個叫彭·覺斯的流犯送給你的嗎?」

  「不是,是一個水手,叫艾爾通,曾在不列顛尼亞號船上當過水手長,信是他送給我的。」

  「對了!艾爾通,彭·覺斯,都是一個人。再說吧,我那封信裡寫了什麼呢?」

  「您命令我立即離開墨爾本,並且把船開出來,在……」「不是叫在澳大利亞東海岸嗎?」爵士急躁地叫著,使奧斯丁有些吃驚。

  「怎麼是在澳大利亞東海岸啊!不是呀!是在新西蘭東岸呀!」他說著,瞪著兩個大眼睛。

  「是說在澳大利亞東海岸呀!湯姆!寫的是澳大利亞東海岸呀!」旅伴們異口同聲地回答著。

  這時,奧斯丁眼睛一花,幾乎昏過去了。哥利納帆說得那麼肯定,他倒怕是他自己看借了信了。他本是個忠實的,說一不二的老水手,怎麼會犯這樣一個大錯誤呢?他臉紅了,心裡慌了。

  「你不要著慌,湯姆,」海倫夫人說,「是天意要……」「不對啊,夫人,請您原諒我!不對!絕對不可能!我沒有看錯信!艾爾通看信上的話也和我看見的一樣呀,是他,相反地,倒是他要把我領到澳大利亞東海岸去呀!」

  「是艾爾通要去嗎?」爵士叫起來。

  「是他要去呀!他對我固執地說,信裡是寫錯了的,他硬說你是要我到吐福灣去和你們會合!」

  「你那封信還在不在,湯姆?」少校問,他也被弄得十分地糊裡糊塗了。

  「還在,少校先生,我就去拿來。」

  奧斯丁立刻跑到前甲板上他的房間裡去了。在他走開的那一分鐘內,大家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相顧默默無言,只有少校用眼睛盯住巴加內爾,把兩隻胳臂往胸前一叉,對他說:「哼哼!巴加內爾,不能不承認,錯誤可有點犯得太大了!」「嗯?」巴加內爾莫名其妙,彎著腰,低著頭,額上戴著大眼鏡兒,活象一個又長又大的問號。

  奧斯丁回來了。手裡拿著巴加內爾代筆爵士署名的那封信。

  「請您看。」奧斯丁說。

  哥利納帆接過那封信就讀:

  「令湯姆·奧斯丁速速立即啟航,將鄧肯號開到南緯37度線橫截新西蘭東海岸的地方!……」

  「新西蘭東海岸嗎?!」巴加內爾叫起來。

  他把那封信從爵士手裡奪過來,揉了揉眼睛,又把他的眼鏡拉到鼻樑上,要自己親眼看一看。

  「真寫了新西蘭!」他說,那種語調真是無法形容,同時,信也從他的手指縫中滑下去了。

  這時,他感到有一隻手搭到他的肩上。他猛地一抬頭,正和少校打個照面。

  「算了,我的好巴加內爾,還算僥倖,你沒有把鄧肯號送到印度支那去!」少校帶著莊重的神情說。

  這個玩笑開得叫那可憐的地理學家受不住了。遊船上的全體船員起了一陣哄笑,笑得前仰後合。巴加內爾就和瘋了一樣,走來走去,兩手抱著頭,抓頭髮。他在做什麼,他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他也不知道!他機械地跑下樓艙梯子,大踏步地在中甲板上走著,搖搖晃晃地,一直向前走去,沒有任何目標,接著又爬上前甲板。在前甲板上,腳絆在一捆纜索上。不是兩隻手很快地抓住一根繩子,他幾乎都要跌倒了。

  突然,轟地一聲,震得嚇壞人。前甲板上的那尊炮放響了。開花的霰彈打得那處片平靜的海面翻騰起來,象滾沸了一般,原來那倒黴的巴加內爾正抓住了炮上的繩子,炮是裝了彈藥的,繩子一動,板機就觸到火藥引子了。所以才來了這樣一個晴天霹靂。那地理學家一震就從前甲板的梯子上滾了下來,由中艙護板上直滾到水手間裡,不見了。

  那一聲炮響驚起了一片喊叫聲。大家都以為又出了什麼事啦。十名水手奔到中甲板下面,把巴加內爾抬上來,屁股朝下,頭和腳並到一塊。仿佛折成了兩段。

  那地理學家不說話了。

  人們把那條長長的身軀扛到樓艙裡攤著。那誠實的法國人,所有的夥伴都為他著了慌。少校每逢嚴重關頭就變成了醫生,所以他立刻準備給那不幸的巴加內爾脫衣報,以便為他裹傷。但是他剛一伸手來解他的衣服,那半死不活的人就象觸了電似地突然坐起來了。「不能脫!絕對不能脫!」他嚷著。接著他就把他那套破衣服又拉回到他那瘦瘦的身體上,扣起來,急得有點出奇。

  「衣裳是要脫的呀,巴加內爾!」少校說。

  「我說不能脫!」

  「我要檢查一下……」

  「不要你檢查!」

  「也許摔斷了……」少校又說。

  「摔斷了嗎?摔斷了,叫木匠一修就好!」他回答著,兩條長腿一蹦就站起來了。

  「叫木匠修什麼呀?」

  「修中艙的支柱呀,我一摔把那支柱摔斷了!」

  大家一聽這句話又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比剛才更厲害。這一回答叫所有的朋友都放心了,原來那可敬的巴加內爾在觸炮摔交的那一幕中一點也沒有受傷。

  「雖然如此,這地理學家也未免太害臊了,害躁得出奇!」

  少校心裡想。

  「現在,巴加內爾,請你坦白地回答我。我承認你那種粗心大意都是老天在驅使著。毫無疑問地,要不是你,鄧肯號一定落到那些流犯者的手裡了,要不是你,我們一定又被毛利人抓去了,但是,看在上帝面上,請你告訴我,你是由於什麼樣的一個離奇的聯想,由於什麼樣的一種神差鬼使的精神錯亂,竟把『澳大利亞』寫成了『新西蘭』?」

  「哎!那還不是很簡單嗎!」巴加內爾叫著,「那是……」

  但是說到這裡,他的眼睛看看羅伯爾,又看看瑪麗,一下子就不說了。接著,又回答說:

  「有什麼辦法呢?我親愛的哥利納帆?我本是個神魂顛倒的人呀,我是個糊塗蟲,是個一輩子改不了的荒唐鬼,我死了脫下皮來還要留著那副粗心大意的面目呢……」

  「除非把你那張皮剝掉就好了,」少校湊上一句。「把我的皮剝掉!」巴加內爾忽然氣勢洶洶地叫起來,「你這句話有所指吧?……」

  「有所指?指什麼呀,巴加內爾?」少校反問一句,語調還是那樣平靜。

  插曲就這樣沒有下文了。

  現在,鄧肯號為什麼到了新西蘭東海岸,這啞迷總算弄清了。那幾位仿佛遇到奇跡一般得救的旅客不再想到別的了,只想到各回房間去舒服一下,並且要吃飯了。

  這時,爵士和約翰·門格爾等海倫夫人、瑪麗、少校、巴加內爾、羅伯爾等進了樓艙之後,卻把湯姆·奧斯丁單獨留下來。他閃還要問他。

  「現在,我的老湯姆,請你回答我。你接到命令,叫你到新西蘭海岸附近來,你不覺得奇怪嗎?」爵士問。

  「怎麼不覺得奇怪呢,爵士,我當時很詫異,但是我對接到的命令從來沒有評長論短的習慣,因而我就照命令辦理了。我又怎麼能不照命令辦理呢?萬一我自作主張,不照命令的明文行事,出了岔子,豈不是我的不是了嗎?您假使處在我的位置,不也是這樣做嗎?船長?」

  「當然啦,湯姆。」門格爾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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