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格蘭特船長的兒女 | 上頁 下頁
一一一


  至於他的遭遇,當大家都到墓室外的柵欄腳下圍著他坐下的時候,他就選擇了一些可以說的,說給旅伴們聽。他說的經過是這樣:

  在卡拉特特被刺之後,他和羅伯爾一樣,乘著土人的那一陣紛亂,逃出了堡寨的外城。但是,他沒有羅伯爾那麼幸運,他一跑就跑到另一群毛利人的營地裡去了。在那裡,指揮毛利人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酋長,樣子很聰明,一望就知道他的地位要比本部落的所有戰士都高。這酋長說得一口好英語,他用鼻尖磨著巴加內爾的鼻子,向他表示歡迎。

  巴加內爾心裡警惕著,他是不是就從此又變成俘虜了呢?但是他一看他每走動一下,那酋長就殷勤地陪著他,寸步不離,他很快地就知道他那時是什麼身份了。

  這酋長的名字叫作「希夷」,意思就是「太陽之光」,他倒不是一個惡人。巴加內爾的大眼鏡子和大望遠鏡似乎使他對於他有了很高的估價,他努力使他成為自己身邊的人,他一面用小恩小惠籠絡人,但另一方面卻用弗密翁麻的繩子扣著他。特別是在夜裡。

  這種新的處境整整地繼續了3天。在這3天裡,巴加內爾受的是優待還是虐待呢?「又是優待,又是虐待,」他說,並不作詳細的解釋。總之,他被俘虜了,除了沒有那種死在眼前的恐怖之外,他的生活狀況不比那些不幸的同伴好多少。

  幸好一天夜裡他居然咬斷了繩子逃掉了。他曾遠遠地望見卡拉特特的葬禮,他知道酋長是葬在蒙加那木山頂上,因此這座山必然是要被「神禁」的。他決計逃到這座禁山上來,因為他的旅伴們還囚禁在這個地區裡,他不願意丟開他們獨自逃跑。他這種冒險的嘗試總算成功了。昨天夜裡他就到達了卡拉特特的墓室裡面。在這裡,他一面「休養精神」,一面等著機會把他的朋友們解救出來。

  以上就是巴加內爾敘述的經過。他是不是有意把他在土人家裡過的那段生活抹煞掉若干細節呢?不只一次他那吞吞吐吐要說不說的態度使人感覺到他是有意這樣做的。但是不論如何,他總算逃出來了,大家一致慶賀他,過去既已說明,大家又談到現在了。

  當前的處境還是極端嚴重的。土人們雖然不敢往山上爬,卻打算圍困他們,使他們熬不過饑餓和乾渴最後自動地跑下山來。那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土人有的是耐性。

  當時處境的困窘哥利納帆並沒有估計錯,他是決計等待機會,必要時,製造機會。

  首先,哥利納帆要仔細偵察一下蒙加木山的地形,就是說他那座臨時碉堡的地形,他的目的不在防衛這座碉堡,因為土人們是不會攻上來的,他的目的是在如何走出這座碉堡。少校、門格爾、巴加內爾和他自己都一同去察看這座山,想要知道個究竟。他們觀察著各條山路的方向,到達點和坡度。把蒙加那木山連接到華希提連山的那條山嶺,有一公里路長,向著平原低下去。嶺上的山脊又窄,又無規則地起伏著,如果可能逃脫的話,這是唯一可走的途徑。若是逃脫的人們是乘著黑夜在山脊上跑,使人家看不見他們,他們也許就可以鑽進那條連山的深谷裡,使那些毛利人無法追蹤他們。但是這條路也有許多危險。在山脊降低的地方槍彈是打得到的。土人守在山腰裡打槍,可以在那段山脊上構成一道火網,任何人也不能安全闖過。

  哥利納帆和他的朋友們冒著險向前,竟走到那段危險的山脊上去了,迎面就是一陣彈丸,象冰雹般地飛來,幸而沒有打到他們。有幾個包火藥的紙團子被風刮到他們跟前了。紙團子是印刷的字紙做成的,巴加內爾純粹為了好奇心,撿起一個來看看,他好不容易才認清了上面的字跡。

  「好啊!你們知道嗎,朋友們,那班畜牲用什麼東西做槍彈?」

  「不知道,巴加內爾。」爵士回答。

  「用《聖經》上撕下來的紙呀!如果那些神聖語言是專作這種用途的話,我真要為那些傳教士們叫屈,他們白費心血了!他們想要在毛利人這兒建立起幾所圖書館該是多麼困難啊!」

  哥利納帆和他的同伴又爬上那圓錐形山頂上的陡坡路了,他們走向那座墓室,想再檢查一下墓室的內部。

  他們正在走著的時候,突然感到地面似乎一陣緊接著一陣地在動彈,很是驚訝。那不是一種搖動,卻是象鍋邊被沸水沖著一樣,繼續不斷地在顫動。很明顯,地下的火燒起來了,許多強烈的蒸汽蘊蓄在這座山底下,被山封住了,不能噴出來。

  他們都是從隈卡陀的沸泉中鑽過來的人,這種特殊現象當然不會使他們認為神奇莫測。他們知道這個依卡那馬威島的中部基本上是火山質的。那真正像是一個篩子,無數篩孔讓地下的蒸汽以沸泉或硫氣坑的形式洩漏出來。

  巴加內爾早已觀察到這一點了,因而他叫他的朋友們注意到:他們所在的這座山就是火山質。它不過是林立在北島中部的許多圓錐形山頂之一,就是說它將來也是要變成一座火山的。這山的內殼都是淡白色的凝灰岩,最輕微的一個震動就可以在這山殼上造成一個大噴火口。

  「你說得倒是對,但是我們在這裡並不比靠在鄧肯號鍋爐旁邊更危險呀。這裡的地殼倒是一層賢固可靠的鋼板!」爵士說。

  「我也同意你的話,但是一個鍋爐,哪怕再結實些,用久了總會有一天要炸破的。」少校說。

  「少校,我並不想老待在這個圓錐形的山頂上呀。只要老天給我指出一條可走的路,我立刻就要走了。」巴加內爾說。

  「啊!為什麼這座山不能載著我們走呢!」門格爾接上去說,「它的肚子裡裝著這麼多的汽呀!也許我們的腳底下就有幾百萬匹馬力,可惜都沒用,白費掉了!我們的鄧肯號只要有這馬力的千分之一,就可以把我們一個個送到天的盡頭啊!」

  經門格爾這麼一提,鄧肯號又引起了哥利納帆的無限感觸。因為這位爵士,不論他自己的處境是如何地危險,有時他竟然忘卻了自己,只去為他的船隊的命運而籲嗟。

  他還在沉思哩,這時,他已經走上山尖,和他的那些難友在一起了。

  海倫夫人一望見他就迎了上去。

  「我親愛的愛德華,我們的地形你偵察好了嗎?有希望呢?

  還是沒希望呢?」

  「有希望,我親愛的海倫,土人不敢越過這山界一步,我們不愁沒有時間去計劃逃脫。」

  「現在,回到墓室裡去吧!」巴加內爾興致勃勃地叫著,「這是我們的堡壘,我們的府第,我們的飯廳,我們的研究室,誰也不會來打擾我們!夫人們,請容許我在這座優美的住宅裡招待諸位。」

  大家都跟著可愛的巴加內爾走。那些土人看見這班逃犯又要褻瀆這個被「神禁」的墓室,立刻又爆發出一陣槍聲和駭人的咆哮聲,他們的咆哮聲響得和槍聲一樣高。但是,很僥倖,槍彈不能打到和叫囂聲一樣遠,飛到山腰就落下去了,辱駡聲則一直沖到天空裡才慢慢地消散掉。

  海倫夫人、瑪麗和她們的旅伴們看見毛利人的迷信遠遠超過他們的憤怒,都完全放下心來了,一個個地都鑽進了墓室。

  這座新西蘭酋長的墓室是許多塗紅的木樁排成的柵欄。許多象徵的圖形——簡直可以說是木刻的繡花紋——表現著死者的高貴和功績。還有許多成串的避邪的物品,貝殼制的或石頭雕的,在柱與柱之間懸掛著,搖搖擺擺地。內部的土面完全被一層綠樹葉子象地毯般地鋪起來了。正中心,土面稍微高出一點,顯出是新挖成的一個墳墓。

  酋長的武器都擺在那裡:他的槍械,都裝好了子彈和火藥線,他的長矛,他那把漂亮的綠玉斧頭,還有大量的彈藥,足夠死者在陰間打獵用上無數年。

  「這是一所軍械庫呀,我們收來可以拿來作一番更好的用場哩。土人死了還要武器到陰曹去,這正幫了我們,他們想得可真妙極了!」巴加內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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