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格蘭特船長的兒女 | 上頁 下頁 |
一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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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瑪麗呢?我又有什麼權利親手打死她呢?」門格爾也這樣想著,萬箭穿心,悲傷極了。 至於想逃脫,很明顯,根本不可能。10個戰士,都是全副武裝,守住門口呀! 到了2月13日早晨。因為「神禁」的關係,土人與俘虜之間沒有任何接觸。棚子裡雖有一些吃的東西,但是他們連摸都沒有摸。心裡太悲傷,肚子也不覺得餓了。這一整天就這樣地過去了,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也沒有帶來任何希望。無疑地,死者的葬禮和兇手的處刑是要同時舉行的了。 哥利納帆認為啃骨魔已經打消了交換俘虜的意圖,然而,少校對於這一點卻還懷著一絲希望。 「誰又能斷定呢?」他老是這樣說著,叫爵士回想一下卡拉特特被打死時啃骨魔臉的表情,「誰又能斷定啃骨魔的內心裡不存在感謝呢?」 但是,儘管少校這樣解釋,哥利納帆並不抱有任何希望。第二天,整個的一天又過去了,處刑的準備儀式仍然沒有進行。 延遲的理由原來是這樣。 毛利人相信,一個人在死後的3天內,靈魂還沒有離開死者身軀,因此要經過3個24小時屍體才能埋葬。這種風俗是要嚴格遵守的。直到2月15日,全堡都靜悄悄的,看不見一個人。門格爾常常站到威爾遜的肩上看看外面的動靜。外面一個土人也沒有。只有站崗的戰士在「華勒都」門口嚴密地監守著,輪流值班。 但是到了第3天,各棚子的門都開了。那裡野蠻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好幾百毛利人聚集到堡上來了,個個都靜悄悄的,不聲不響。 啃骨魔從他的屋裡出來了,後面擁著一些部落裡的主要首領,他們走到城堡中央,上了一個2米多高的土墩。土人群眾在土墩後面幾米的地方排成一個半圓形。全場保持著絕對的沉默。 啃骨魔做了個手勢,一個戰士就向「華勒都」走來了。 「別忘記我的要求!」海倫夫人對她丈夫說。 爵士一把把他的妻子抱到胸前。這時,瑪麗也走近了門格爾。 「爵士和夫人會認為,」她說,「如果一個為妻的不願忍辱偷生可以要求她的丈夫親手打死她,那末一個未婚妻為了同樣的目的,一定也可以向她的未婚夫提出同樣的要求。約翰,到現在這個生死關頭,我可以說了,在您的內心深處,我不早就是您的未婚妻了嗎?我能不能,親愛的約翰,我能不能指望您,和海倫夫人指望爵士一樣?」 「瑪麗!」門格爾欣喜若狂地叫起來,「啊!親愛的瑪麗啊! ……」 他還沒說完這句話,草簾一掀,俘虜們就被押到啃骨魔那裡去了。兩個女的已經認定了她們的死法,顯得十分安靜,男的心裡卻如刀割,但是表面上還裝出十分鎮靜,顯得他們毅力非凡。 他們走到了那新西蘭酋長的面前,這酋長立刻宣佈他的判決: 「你殺了卡拉特特,是吧?」他對哥利納帆說。 「是我殺了他。」爵士回答。 「明天,太陽一上山,你就要死。」 「我一個人死吧?」爵士問,心在猛烈地跳動。「啊,如果不是我們『脫洪伽』的生命比你們的生命還要寶貴些啊!」啃骨魔叫起來,眼睛裡射出一種惡毒的懊恨! 這時,土人的人群忽然騷動起來,哥利納帆迅速地向四周看了看一眼。一會兒,人群分開了,一個戰士跑出來,滿頭大汗,疲憊不堪。 啃骨魔一看到那戰士就用英文對他說,顯然是想讓這些俘虜們聽懂: 「你是從『白皚卡』陣地裡來的嗎?」 「是的。」那戰士回答。 「你看見了那個俘虜——我們『脫洪伽』了嗎?」 「看見了。」 「他還活著嗎?」 「他死了,英國人把他槍斃了!」 「脫洪伽」被槍斃了,哥利納帆和他的同伴們的生命也就完了! 「都得死!」啃骨魔叫著,「你們明天太陽上山的時候一個個都給我死!」 就這樣判決了,所有這些不幸者都不分青紅皂白地一起服刑。海倫夫人和瑪麗望著天空,表示無限的感謝。 俘虜們沒有再押回「華勒都」。他們這天也應該參加酋長的葬禮和隨著葬禮舉行的血祭。一隊土人把他們押到一棵大「苦棣」樹的腳邊,看守的人和他們待在一起,眼睛不斷地瞅著他們。那毛利部落的其他人都沉浸在一種哀悼中,仿佛把自己忘掉了。 從卡拉特特死的時候起,按規矩不能動屍的3天已經過去了。死者的靈魂想必離開了他的臭皮囊。喪禮開始了。 屍體停在堡中心的一個小土墩上,穿著華麗的壽衣,外面裹著一層漂亮的草席,頭上插著羽毛,戴著一圈綠葉。面孔、胳臂和胸脯都擦著油,一點看不出腐爛的樣子。 親友們都走到土墩腳下來了。忽然,仿佛有個樂隊指揮打著喪歌的拍子一樣,響起了一片哭泣聲,號哭聲和嗚咽聲的交響曲,鏗鏗鏘鏘地響徹了雲霄。大家都以怨痛的韻調和沉重的節奏,哭著死者。死者的近親捶著自己的頭;遠親的抓破自己的臉,表現出為死者流的血比流的淚更多。那些可憐的女人把這種野蠻的道義表現得淋漓盡致。但是,就是這樣的場面也還不夠撫慰死者的靈魂,死者的怒氣還要找到本部落的生人的頭上來發洩。他的戰士們覺得:他們既不能使死者複生,就要設法使死者在陰間也不缺乏人世的享樂。卡拉特特的妻子決不能就把丈夫一人丟在墳墓裡。而且那不幸的女人自己也不願意獨自一個人活下去。這是風俗,同時也是職責,這種殉夫的事例在新西蘭歷史上是常有的。 卡拉特特的妻子出場了。她還很年輕。她的頭髮散亂地披在肩上,又號哭,又哽咽,哀聲震天。她一面啼哭,一面聲訴,模模糊糊的話音、纏纏綿綿的悼念,斷斷續續的語句都在頌揚著死者的品德。哀痛到極點時,她躺到土墩腳下,把頭在地上直撞。 這時,啃骨魔走到了她的眼前。可憐的她一下子又爬了起來,酋長手裡舞動著可怕的大木槌,一下子又把她打到下去。 她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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